按照农村人的讲究，春节前，收账人一定会坚持讨要欠款。如果能归还的话，欠账人也要想尽办法还债。

因此，春节前就是收账、欠账人的关卡。收账人颇为急切，欠账人若是不能还上，也就只好暂时规避一下，这就是所谓“躲债”。

到了大年三十，躲债人也就坦然了：可以再拖好久，甚至可以再拖一年。

到了这天，收账人也不再死乞白赖地追讨。既然欠债人躲债好久，收账人也就知道对方是真的困难，而非故意有钱不还。

大年三十过了就是新年，收账人与欠账人彼此见了面，都暂时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彼此拜年、说笑，都是毫无芥蒂。

呆站许久，赵霞只觉得手中托着的铁药盘，此时几乎拿不住。再看到父母身边那个小小的身影，她知道是小妹赵玥。

是亲人，是无奈的亲人。

不用多想，赵霞赶紧把药盘转给身边的同事，赵霞就快步向亲人走去。

赵永水夫妇笑看着赵霞走近，还没说话，就见她拉着赵玥的手，蹲下身亲了亲赵玥的脸颊。

再站起来，赵霞的眼圈发红，就示意父母跟她走出科室的门外。

到了僻静处，赵霞还没开口，却见父亲已经笑了起来：“赵霞，我们来接你回家过年，不是躲债的。”

眼泪立刻落下，但赵霞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喜悦。她略微镇定之后，已经看到父母和小妹的衣服上，虽然不是崭新，但没有一块补丁！

这是多少年来的第一次！

连连点头，问过家人已经吃了饭，赵霞再看着父亲也笑了：“爸，你戴着这个皮帽子，好像是电影里！真威风！”

赵永水听到女儿的夸奖，呵呵地笑着，再下意识地抬手扶了一下帽子。

方淑芬再把那只烧鸡拿出来：“赵霞，咱家的鸡场生意很好。这不，我们也经常自己做烧鸡吃了。说起来，”

说着，她笑着看了看赵玥，再对赵霞说：“我做不好，后来还是玥玥指导着做的呢！”

接过烧鸡的布包，赵霞深深地闻了一下，低声笑着说：“好香啊！”

赵玥打量着大姐：头戴护士帽，身穿着白色护士服。护士服的大开领处，露出里面的绿色军装和红色领章。

赵霞俯身亲了一下赵玥，再称赞着说：“来信都说你有本事，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我们玥玥真的好厉害啊！”

赵玥嘻嘻地笑着，再夸赞大姐工作认真、出色。

提到工作，赵霞把烧鸡先塞回母亲的手里，不好意思地说：“爸，妈，我还有半小时才能下班。你们就在走廊的休息椅中坐一会儿，等我下班。”

“好，好。”赵永水说完，催促赵霞赶紧回去上班，就带着妻子和小女儿，走到一边的椅子中休息。

的确也是疲惫。做了好久的车，三人在前来医院的路上，在路边找到一家国营的小饭馆，各自吃了几个包子和紫菜鸡蛋汤。

吃过之后，三人就匆匆赶到医院来。此时，亲人相见的激动心情暂时平定，三人也就都有些睏意。

正在打盹，有人低声说：“我们回去吧。”

闻到一股消毒水味道，从睡梦中醒来的赵玥，立刻知道是大姐下班啦。

站起身，她拉着大姐的手称赞不已：“真精神！”

赵霞身高一米六，因为参军后的锻炼，身板在任意时候都是笔直。此时的她，头戴一顶无檐的圆形女式军帽，正中是一颗鲜艳的红五星。略微打开的上衣衣领，两侧各有一枚平行四边形的红领章。

手中搭着一件棉军大衣，赵霞笑容满面地对家人说：“我分到了一间真正的住房作为宿舍！”

听到她的话，赵永水夫妇立即开心不已。方淑芬看着精神利落的大女儿，红着眼圈说：“我们赵霞有本事！”

穿好军大衣，赵霞一手拉着母亲，一手拉着小妹：“我倒是愿意住在医院的单人宿舍。新分的那个，离我们医院稍微远了点儿。”

赵永水在一旁说：“肯定是住的面积大了！”

听到这话，赵霞不禁得意地点点头：“嗯，原来的宿舍是几个人合住，现在我也有了单住的宿舍了！”

一家人为她开心，跟着她走出医院的大楼。

寒风吹来，赵霞帮着小妹拉好衣领，就指着前面的公交站说：“坐这个车，五站后就到了！”

近郊的每站地，大约是一两公里不等城区车站之间的距离就短得多，大致是零点五到一公里左右。

赵永水夫妇在农村待得习惯，平时去到哪里大多是步行。身处京城虽然觉得阔大，但好在交通乘车也是便利，夫妇两人也来过几次，因此倒也不觉得很远。

几人说笑着，一起等来了公交车。

赵霞是现役军人，有专用的乘车证而免费。小妹赵玥，也早已超过了规定购票身高的1.1米。所以，才上了车，赵霞就对售票员出示了乘车证后，不顾父亲的拦阻，就抢着从衣袋里找出一毛五分钱，为三位家人买了车票。

现在是下午四点来钟，乘车高峰还没到来。公交车上都还有座位，几人坐在刷着浅蓝色油漆的木椅中，略作休息。

公交车从近郊，驶入了京城的老城区。带着毛线手套，赵玥手扶着前面座椅上方的钢铁扶手，眼睛看着车窗外的景色。

北方的冬天，也谈不上什么特别的景色。街道两侧的槐树都已经落了叶子，枝杈突兀地横在半空。

此时的京城，四围的城墙基本已经拆除。有几个高大的城门楼，在残垣断壁中静默矗立。

原有的城墙位置，此时还没有进行进一步地规划、开发，大多成为了大的存放建筑用砂石的场地，以及连片的大垃圾场。

公交车绕行过这些杂物堆，从小街中穿过，停在了街道边。

“地安门到了！”售票员提示后，赵霞示意家人到站下车。

走入车站附近的小胡同里，赵玥拉着大姐的手，心中感慨不已：前世是知道这里的，也来旅游过，只是走马观花而已。

赵玥看着四处的景致，知道现在这里虽然看着很普通，但未来是著名的旅游景区。

前世没有在京城好好逛逛、看看，现在来到这里，只有更加珍惜。

赵霞一边走，一边对家里人介绍着周边的名胜与餐饮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