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永水回头笑了笑，站住了脚步，稍微等一下家人。

此时，只有他自己知道：真是百感交集！想家是必然的。可更加难堪的是，真的要尽快“逃离”京城，再也不敢和善良真诚的陈立本一家见面了。

至于玥玥，既然已经说好了有钱才能买那个院子。回家后见到没钱，她也就不会再闹了。或者，她哭闹几次，知道大人们的难处，也就过去了。

赵玥走近父亲身边，仰头说着：“爸，你比我都着急啊！”

赵永水心中哀叹：宝贝，我肯定比你着急。哎，以后你自己长本事后，想买再去买个什么院子吧。

一家人聚齐，走到长途车近前。售票员再验过了车票，一家人把各自的行李放入车身后方的行李舱后，就依次了车。

此时的天色已经明亮，朝阳冉冉地从京城的东边升了起来，照得满城都是金色。

长途车从车站内驶出来，沿着京城的街道驶向城外。

从车窗内看出去，赵永水连连称赞着说：“京城的大马路就是宽，还很平坦。”正说着，他就觉得身下一颤。

长途车碾过一个坑洼后，再向前驶去。方淑芬和两个女儿想着赵永水刚说了“平坦”的话，就都笑个不停。

稍后，赵玥看着金黄色的朝阳，低声说：“未来的京城，的确是道路宽阔平坦的。”

其他家人听着，只是笑着说“肯定会”。

长途车驶出京城，在省级道路走得更加颠簸。路停车休息了一次，方淑芬和赵霞都是觉得头晕恶心。

见母亲和大姐晕车，赵霞赶紧从空间里调出晕车药，掺在热水里给她们服下。

十来分钟后，旅客们就在司机的催促下返回车。售票员清点了人数后，长途车继续行驶在省道中。

头晕恶心好了一些，方淑芬和赵霞迷迷糊糊地靠在一起，昏睡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正觉得难受的感觉再次来，她们已经听到赵玥兴奋的声音传来：“妈，大姐，到家啦！”

赵霞听到小妹的喊声，立刻从昏睡中清醒。看着熟悉的河流、村道，她的心情立刻激动起来。

长途车停靠在村口，赵霞率先从车走下来。赵永水等人在售票员的辅助下，从车后的行李舱拿下几个大包小包。

随后，赵永水就对四处眺看的大女儿说：“赵霞，先回家休息一下。”

赵玥跑来拉着大姐的手问：“大姐，现在几点啦？”

小妹调皮地问着，赵霞也从起初刚戴手表的，那种幸福的不适感中平和了。

自信地抬起手腕看了看，她就对赵玥说：“今天很顺利！我们早七点半就到了长途车站，现在是十一点零五分！”

“真好！”赵玥背着背包拉着大姐的手，兴冲冲地向家里快步走去。

方淑芬拎着两个袋子，催促丈夫：“从赵霞的宿舍出来时，你倒是走得急。现在怎么到了家反而走得慢了？！”

赵永水带着不自然的微笑，看了看妻子，再冲着前面赵玥的背影努努嘴。

方淑芬立刻想起赵玥，说要买那座四合院的事。看丈夫轻叹口气，方淑芬低声说：“回头好好哄哄她。总是小孩子，过几天就好了。”

除了这样做，还能怎么样呢？

赵永水只好无奈地摇摇头，和妻子走在两个孩子的后面，远远地跟行着。

赵霞在赵玥拉拽下，迈着急切地步子走进了家门。

院墙还是被雨水浇得残缺的土坯墙，院门还是那道荆棘门栅，进了院门还是那堵斑驳的土坯影壁，脚下的院子，也还是暗褐色的土地。

不对，院子中间铺了一道红砖甬道！

这小小的变化，也使得赵霞感到欣慰：总是生活好了一点的象征！

哇！

进了院子的赵霞更是惊喜：院子的东边，矗立着一座小房子，屋顶有一个刷了黑油漆的，用大汽油桶改成的简易太阳能水桶！

“可以随时洗澡了吗？”赵霞开心地问赵玥。

“春夏秋三季都可以。冬天冷，但是也有单独洗澡的小屋子啦！”赵玥点头说着。

赵霞顾不得放下手中的行李，先在院子的各处查看。

老天爷！

家里还用了沼气池，再有了一间封闭的厕所啦！

姐妹两个在院子里说说笑笑，赵永水夫妇也跟着走了进来。

走去猪圈边，赵永水立刻就是恼火：“这老大怎么搞的！猪怎么还在圈里？！”

方淑芬也是一愣，再看看院子里的两座屋子都锁着门，她更觉奇怪。

快步走向屋门，她踮起脚尖，从门楣的缝隙中掏出钥匙——这个时代，别说农村，就是城里也有不少人家是这样做的，以免没带钥匙的家人回来进不了屋。

打开门锁走进去，方淑芬也是生气：“这儿子再多，也不如闺女！现在回来，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不知道去哪里玩儿去了！”

赵永水拎着行李进了屋，看到堂屋的灶间，就条件反射地肚子“咕咕”叫。

“气人！这大过年的，冷灶冷炕多不吉利！”赵永水恨恨地说着，把行李都拿进了东边的房间。

随后，他再走去几个儿子住的西套房。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随着门鼻挂着的那把旧铁锁破灭，赵永水扯着脖子大喊一声：“赵刚、赵强、赵义、赵德——！”

在农村，用这样的方式找孩子是很平常的事。

这样大喊，倒也未必能够让孩子们听到。可这样大喊，的确也有其它的用义：请听到这个喊声的邻居们，来提示孩子们的行踪信息。

果然，赵永水几声大喊过后，东边院子的邻居就走来一人。

她进来院子里，先看到了赵霞、赵玥姐妹俩。看着一身军装的赵霞，她带着羡慕的语气说：“哟，是赵霞回来啦！这两个小姐妹，真好！”

赵霞喊了一声“大婶”，赵永水就走来问着：“大嫂子，看见我们家那几个混账儿子没有？”

“嗬，大过年的可别这么说！”大婶埋怨着说，“你那几个儿子管了大用了！说是沙场、鸡场都很忙，小哥几个分头去忙了！”

得知几个儿子没有乱跑疯玩，方淑芬听了，心里还是埋怨几个儿子，没有安排好务工的班次。

当着外人不能说自己孩子的不是，方淑芬笑着对邻居说：“谢谢大嫂子，大过年的，您赶快回家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