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阵尘烟，公交车进了站。车门打开后，几人上了车，分别找到座位坐下。

坐在车窗边的李莉不想说话，就闭上眼睛，装作打瞌睡的样子。

按照父亲李达的说法，那是因为家里没有儿子，也就没那个福气。人家赵永水夫妇，一气接连生了四个儿子。老大老二都已能够顶门立户，老三老四虽然年龄不大，但是学习都很好。

时常见到父亲发出哀叹，而母亲却只能尴尬地站在一旁，年幼的李莉，对此只能感到茫然。她觉得自己若是李家的儿子，这一家的生活就会好了，更不会遇到现在这样的困窘。

何止是困窘，简直就是耻辱。

寄人篱下、受人恩惠、被人怜悯这样的词汇，不断地浮现在李莉的脑海中，令她能以自安。

坐在旁边的赵玥，扭头看见李莉的眉头不时紧蹙，显得很是焦虑的样子。

认为她是打瞌睡做了噩梦，赵玥连忙轻轻地推了推她。

从半梦半醒之间回过神来，以为是家人把自己叫醒的李莉，此时心中更觉烦躁。

她皱紧眉头，把带着怨恨的眼神看向赵玥，却发现是自己的恩人的女儿。嗯，也帮过自己的学习，这是另一个小恩人。

心中更觉焦烦，但她深知目前的一切都来自于面前这个女孩，以及她的父亲，只得迅速地把眉头舒展开。

“玥玥，我有点累了。”李莉说着，伸手揽住赵玥的胳膊。

两人头挨着头，赵玥的心中也生出一些疑虑：李莉刚才看向自己的眼神好可怕，像是电影里的人物看着敌人一样。

暗想之后，赵玥自觉没有得罪李莉，也就放了心：李莉的确是身心疲惫了，很不容易了。

这样想着，她就轻声对李莉说：“你再眯瞪一会儿吧，到站了我叫你。”

“那多不好意思。”李莉把头靠在赵玥的肩膀，轻声说着。

“睡吧，睡吧，没关系的。”赵玥连声说着。

心中暗叹一声，李莉再对赵玥此时的表态，发出埋怨：为什么这样，是想做大善人想疯了吗？有这个必要吗？你不喊我，还有我爸妈我姐呢，他们怎么可能看着我坐过站呢？

一边暗怨，她一边再闭着眼睛，又打起了瞌睡。

既然自己是女孩这个事实不能改变，那么只有暗自哀怨也是没用的了。

父母过于木讷，甚至是愚笨，姐姐李梅又太过老实，像是个受气包。

李莉既不想像是父母那样，只想着低头干活，也不愿意像姐姐那样对谁都不敢抬眼皮。

倒也不全是。姐姐李梅对赵家的老四赵德，就相对淡定得多。不用说，她有点暗恋赵德是肯定的。

嗯，说起来，十六岁的赵德，的确已经显现出儒雅倜傥的样子了。

做事一板一眼，说话语气温和。长得虽然不能和电影明星比，但他自有一种沉静的气质，暗含在神态中。

更为奇怪的是，原本个子远低于同龄人的他，现在居然超过了大多数人。看着他挺直的腰板就知道，他的个子还会长一些的。

姐姐李梅这样见人就脸红的人，也能与赵德两厢暗中属意。

李莉暗叹之后，下定决心以后会遇到比赵德更好，最起码不能若于他的男孩子。

这样就可以了。自家条件虽然不好，可是男孩子家里条件好一些，这也就很好了。

脑子里胡乱想着，李莉觉得靠在赵玥的肩上有些不舒服，就转而仰靠在座椅靠背上，熟睡起来。

汽车在省级公路上走走停停，一会到站上几个乘客，一会儿到站下几个乘客，

车开得晃晃悠悠，李莉睡得也就很舒坦，很舒心。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觉得有人在拉动自己。睁开眼一看，只见父母和姐姐都已不在，她的眼中，只有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赵玥。

“快点下车吧！”赵玥一边伸手拉起她，一边说着。

“哦，好，好。”李莉回应着，赶紧往车下走。

刚一下车，她就看到父母和姐姐站在路边等着自己。

想起在车上的暗想，此时的她心中倍觉委屈：还真的没人理会，是赵玥叫醒了自己。

“你们怎么也不喊我一声啊？”李莉走到父母的身边，眼泪委屈得在眼眶里直打转。

的确是李达夫妇因为想着李莉学费的事，心中愁烦而忘记了身外事。二人下了车，也才想起来两个女儿。

大女儿李梅老实地跟在身边，母亲田玉凤不禁埋怨着说：“也不喊你小妹一声。”

也正因为经常被呵斥而老实得过份，李梅才是紧跟着父母而忘记了叫小妹。

此时见到小妹李莉抹眼泪，李梅赶紧连声自责：“是我不对，没记起来。好在有玥玥呢，这么多人都在，丢不了谁的。”

话是这样说，也正因为这么多人里面有赵玥，使得李莉更为伤心：别说家里的钱财吃用比不上赵玥家，也别说学习比不过她，就是做事的机灵程度，自己也远远不如她。

“好了，李莉，赶紧回家吧！等报道的时候，我们一起去！”赵玥说着，就和父母走去家中。

道了别，李莉默默地跟着父母回家。

看看低头走路的父母和姐姐，李莉心中再又哀怨：赵玥回家，不禁有哥哥们呵护，家里肯定也是烙饼卷鸡蛋，这样好吃的在等着她。而自己，回到家里能有馒头、虾皮白菜汤就不错了。

带着暗怨回到家里，李莉猜得果然没错。的确，母亲来不及做饭，就去街上买了几个馒头回来。姐姐李梅，就赶紧做了个虾皮白菜汤。

她猜得也不完全对，父亲又在街上卖熟食的那家店铺，买回来一小块猪头肉；母亲再炒了一盘韭菜鸡蛋。

把热气腾腾的大馒头掰开，把猪头肉和韭菜鸡蛋放进去再合起来，李莉笑眯眯地握住大馒头，放进嘴里大咬了一口。

“香不香？”母亲田玉凤笑着问。

“嗯，香。”李莉满意地说着。

“莉莉，你和你姐好好学习，我跟你爸好好干活，咱家的日子也会好起来。”田玉凤看着女儿，满怀期待地说。

这样想着，她不禁笑了起来：“这猪头肉、炒鸡蛋，咱家以后顿顿吃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