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人为镜,可以正衣冠。
曾经医师威利就敏锐的捕捉到了林恩温和聪慧外表之下某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他认为林恩和自己是同类,内心隐藏着某种如渊般恐怖的东西,只不过是在克制罢了。事实上威利并没有看错,但是他看的不够深入。
能够让林恩保持克制的不是**,而是理想。
假如林恩决意掀起风暴,那肯定会死很多人,所以他克制了自己的冲动,做一个对自己也对别人负责人的人。这个世界就像一张白纸,你是搞什么主义都可以爽一把,林恩当然跃跃欲试了,但是用负责任的态度去思考,肯定不能爽完了就完了,总得给这个世界留点什么可以延续下去的东西吧。
当然了,可以是教训。也可以是前进。
以上两种情况,就是林恩彻底放开手脚时的两种可能。
第一种是报复世界,第二种是改变世界。
幸运的是始终没有出现一个能让他黑化报复世界的环境,所以第一种情况就不太可能出现了。给一个教训容易,教育却很困难,这就像是没有啥耐心的父母,和孩子一起遇到问题不管三七二十一打孩子一顿美其名曰问题解决了,实际上压根没解决。林恩要走第二种情况,但这条路不是那么好走的。
理想主义者如果不是走邪路,那路途一定是坎坷崎岖。
林恩对于这个时代来说算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所以他在看向钱宁这面镜子的时候,隐约看到了自己的身影,而不是觉得自己丑陋无能,他决定动用滋养者能力的缘由也是在于此。
实际上也是林恩怨气的发泄,有对钱宁的,有对自己,还有对整个世界的。
当活性增殖的灵性波动散开的时候,钱宁本能的身体抽搐了两下,显然之前身体传来的刀切锤砸似剧痛让他记忆深刻。
小小的牢房无法逃避。
林恩咬着牙给快速麻木的钱宁套上了活性增殖,这一次的结果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这是什么能力?”钱宁蜷缩在黑暗里摸着自己的脑袋,一幅大为惊奇的模样,丝毫不见之前那副满地打滚,痛不欲生的模样。
“你没事?”
林恩这是第一次对自己之外的人使用滋养者的力量,虽然很微弱,但活跃的灵性告诉他,自己和钱宁之前似乎有了某种联系。
“我很好,在做那个手术后前所未有的好。”钱宁死气沉沉的模样消散了,他的视线直勾勾落在林恩身上,这种视线里似乎夹杂着一点诡异的渴望。
这让林恩不适。
生理上的直观反应就是,衬衣下一股凉意滑过,鸡皮疙瘩纷纷冒起。
“林恩先生,您是不同的啊,我发现我错了如果是您的话,说不定可以解决下城区所以问题。”从地上爬起来的钱宁痴痴的望着林恩,他的神色甚至有点卑微,这无疑让小先生心中的恶寒更浓郁了。
“我有能力,哈哈,我有能力,但是”
林恩干笑两声,发现自己对钱宁一点借口都找不出来,骗人容易骗自己难。
良久,林恩动容低叹。
“但是,我还不够勇敢。”
瞧着站在阴影角落中的钱宁,始终是身居牢房最光亮地,整个人光鲜亮丽的林恩下意识对他伸出了手。然而却发现自己的手和黑暗无异,脱离了这层光明的自己和钱宁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这一幕令林恩如鲠在喉。
钱宁从眼前这位值得尊敬的先生的话语中听出了挣扎,他没有话都没有说,只是以一种先行者的目光默默注视着林恩,好似祝福又好似期待。
“这是时代的错凭什么要一个普通人来买单?”
站在小单间外,林恩忍不住用拳头砸了一下石墙,手上擦破了一点皮。最近接连发生的事情令他情绪起伏有点大,而这些事情都是他没有办法的去解决的,而且导致事件的源头还在统治阶级里继续造孽。
下城区的诡异程度已经大大超出林恩的预期了,说实话,如果不是叶芙妮,他已经想着怎么脱身离开调查,或者是直接摸鱼划水。
毕竟他初心只是想回家。
但是现在林恩已经走心,他被身边的种种羁绊拖进了这个世界。有关于下城区正在酝酿的一切,仿佛一场即将吹起暴风雪,吹得小先生遍体生寒,觉得自己正在一步步走向天灾的最盛烈处。
心悸,彷徨,不安,犹豫。
这些拧成了一股绳,绞在了林恩的意志上,时刻考验着他。对于这位来自历史下游的穿越者,在批判这个世界的同时,不可避免要接受来自世界的考验。
于这种踌躇的心态中,林恩在狱警小心翼翼的伺候离开了地下监牢。
在借用的办公室找到比尔,林恩不吐不快直接向比尔开炮了。
“比尔,假如现在有一间铁屋子密不透风,而外面却是足以冻死人的严寒地狱,现在屋子里仅有单衣众人沉睡并且氧气在逐渐减少。而我却站在外面有天然的保暖大衣。这个时候,我究竟该不该喊醒他们?到底是一无所知的在睡梦中死去好?还是让他们痛苦的冻毙于风雪?我认为,活活冻死比在睡梦中没有痛苦的离去更加的残酷,你觉得这正确吗?”
林恩必须找人说点什么,不然他憋的难受,而自己目前能找的也只有比尔先生了。他们是同事,也是战友,可以深入交谈很多话题。
比尔这边正忙着,一下子呆住。
他被这个问题给震撼到了,因为林恩这个问题不单单是问题,它是能切实的对应到当今社会上某些两难而无奈的局面。这种不管怎么做,都是错的选择,无论是谁过来都会在心灵上接受巨大的考验。
比尔意识到一件事。
站的笔挺,目光专注,神情严肃的小先生此刻是在战斗,他在和什么东西战斗着,一刻也没有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