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蒋晏溪并不知道,而她爹应当也对此一无所知,之所以吩咐她拍下这把剑,其实原因很简单。
只因为蒋氏一族曾经与徐家老爷子关系匪浅,而这位老爷子又极为爱剑,恰好她爹对于古剑的了解程度不浅,所以在看到程小姐口中的云嵩之际,便当机立断出手拍了下来。
卖家出价倒是不高,她爹当年也就没有太重视这把剑,只知道这是一把具备收藏价值的宝物而已,但收藏界的宝贝们能够获得耀眼的名号,都是基于那令人侧目的名望。
就如同以名望吃饭的门第一般,知名度不高,但收藏价值可观的宝物比比皆是。
可是真正名扬四海的宝物,一定会是知名度与收藏价值并存。
由于蒋晏溪本尊对于鉴宝与收藏,均不感兴趣。
那时候她爹定要拍下这把名剑,对此她一万个不理解,毕竟好东西太多,着实没必要将精力,耗费在一个不是很出名的宝物身。
然而她爹直到后来,才缓缓道来原因。
八年前,蒋允川外出游历,偶然间碰到了云嵩,与程迦蓝心中定要证明其价值的执念不同,蒋允川只因为想到了同门师兄弟聂泊安。
泊安师哥虽为外门弟子,但论天资丝毫不逊色于他。
奈何泊安师哥无心开展自己在建筑设计领域的事业,当年两人共同学习之际,蒋允川得知聂泊安拜在自己父亲门下,只为了给女儿一个顶尖的生活环境。
一是不放心旁人来接手私宅的设计,二则是亲自设计总归要更加符合家人的心意。
再者聂泊安心觉如此,即便多年后他与妻子皆不在人世,但是女儿住在自己亲手打造的私宅中,其中心意也会伴她到老。
实际这把剑当年蒋允川的第一念头,是赠与聂泊安,可惜命运的枪口并未放过他,那发名为厄运的子弹,则直接击碎了程氏一家。
游历,要的就是一个心如止水。
这是一场净心的旅程,所以蒋允川对于外界变故一无所知,待到他得知程家已支离破碎之时,一切却是为时已晚,就连徐家老爷子也销声匿迹。
无奈,未能付诸行动的想法就这么搁浅了下来,蒋允川哀伤之余,将这把剑好好收藏了起来。
不过蒋晏溪知道,当年她爹究竟是为何才注意到这把名剑的。
依旧因外出游历期间,打听到有位年芳13岁的小姑娘,执意要买下这把当时污浊不堪的名剑。
彼时的云嵩并无人欣赏,也无人肯做它的伯乐。
唯程迦蓝一人,认定云嵩的潜在价值,然而云嵩遇到了伯乐,程迦蓝却成为了当地人眼中,不知所谓的败家娇小姐。
善事被深埋于地下,而坏事则能传千里。
很快,程迦蓝以16万联邦币的天价,拿下这把剑的趣闻传遍了当地。
几乎所有人都以看好戏的态度,预测此事的后续发展,依照当时收藏界的行情对云嵩的估价,最高也就只有7、8万左右。
但程迦蓝却已两倍的价格将云嵩收入囊中,此举落于世人眼中,无异于人傻钱多。
想必是哪家大户小姐太过肆意妄为,做父母的竟也宠爱她。
人人心觉程迦蓝大手大脚挥金如土,却无人知拍下云嵩的钱,乃是程迦蓝参加全视之眼青年赛夺冠得来的奖金。
分秒在交谈中流逝,屋外,碎月散落在花丛中,一派纯净之景。
纵然冬夜朔风凛冽,但屋内仍旧暖意逼人,蒋晏溪垂眸看着杯中随着水流翻腾的茶叶,情绪难辨。
若实话实说,她对于她爹口中那位立场坚定的小姑娘很佩服,小小年纪便这般无畏坚持自我,着实太过难得。
只是她从未想过此人是程迦蓝,而她爹竟成为了程迦蓝的手下。
这般强硬的性格,只会随着时间线拉长而变得更甚之前,所以蒋晏溪如今很担心她爹的处境啊。
伴君如伴虎,搞不好哪句话说错了难逃厄运啊。
“蒋小姐似乎有怀疑。”程迦蓝知道蒋晏溪心中的顾虑,也明白刀尖悬于头顶的局促与不安,不过要的就是这种坐卧不安。
“想必您二位早已查清我们的底细了吧。”说罢,蒋晏溪忽地有些难为情。
她一直自诩技术绝对到家,哪曾想这程家竟是卧虎藏龙。
一个保镖眼神犀利凶暴倒也罢了,职业病么,可以理解,一个听闻不谙世事的大小姐,手段恣睢霸道也不是问题。
流言这东西么,谁信谁输。
然而,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长得比她还要娇小的女同志如此变态,实在说不过去。
她怎么觉着,这程家像是个狼窝呢?
“我很意外蒋小姐的发现,但您说对了。”程迦蓝为蒋晏溪再度斟着茶,语气友善浅柔,只是蒋晏溪却连一丝的夸赞之意都没有听出来。
行吧,这是还在意之前她故意伪装的事情呢。
“我可以先交底,但这是基于我信程小姐不会坑我。”蒋晏溪语调突然沉了下来,程迦蓝态度未变,大方端庄。
见状,蒋晏溪瞧了一眼程迦蓝身侧的北冥瞮,认命地开了口:
“蒋允川是我爹,而且我们父女二人对您没有恶意,当然,您也可以认为我们与程氏是统一战壕的友人。”
“至于您与这位先生去的藏宝行......主子其实另有其人。”蒋晏溪说着,将内兜中的钥匙咋拿了出来。
“什么意思?”程迦蓝暗中扬眉问道。
“这间藏宝行,是聂师叔的,也就是您父亲的。”蒋晏溪语调柔和了些许。
聂家师叔的女儿,这份背景至少能够让程迦蓝在除帝都之外的书香世家圈内横着走。
g神外门弟子,聂氏少东,程氏聂总,哪一个都是旁人求之不得的头衔。
尽管英年早逝,但名望依旧,如今收藏界谁提及聂泊安三个字都是心怀敬意。
钥匙是很旧的款式,看得出有一些年头,程迦蓝伸出手接过心底微微漾起波澜。
“物归原主。”蒋晏溪实则松了一口气,她终于能出笼了。
“且慢。”
“哒。”程迦蓝将钥匙重新推到蒋晏溪面前,动作利落,蒋晏溪有些不明所以。
“蒋叔与我父亲说是手足之交也不为过,这间藏宝行既然现在由蒋叔打理,若强行易主麻烦必然极多,所以一切如常,相信我父亲也不会介意。”程迦蓝根本没想过要收回这间藏宝行。
自从父亲去世,除去云溪城内的程氏家业外,像是柏城这等地界的店铺或是藏宝行,她没有精力去打理,蒋允川会趁乱护住那间藏宝行对程迦蓝来说,实属意外之喜。
她理应怀恩感谢。
“程小姐误会了,这间藏宝行本就写着您父亲的名字,只不过当年我爹护住的时机并不好,所以真正的主人不能暴露,如今只是物归原主而已。”蒋晏溪说得意味深长。
闻言,程迦蓝动作微顿,她看向蒋晏溪的那双明眸,清澈明亮尽是真挚。
对方话中深意她听懂了,蒋允川当年出手护住这间藏宝行的时机,恰逢程氏最为动荡的一段时日。
褚思梵在后方虎视眈眈,前方的程望熙又势单力薄,这时候若再暴露出她父亲名下还有藏宝行的存在,那么才是会真的让藏宝行彻头彻尾地易主。
“那就请蒋叔继续代为管理,你们明白的我现在没有精力去接管,再者这也是蒋叔应得的,至于利益,我只拿一成,剩余九成是感谢蒋小姐与蒋叔的付出。”程迦蓝语速极快,几乎是紧接着蒋晏溪的话脱出口。
“蒋氏一族曾受我父亲多年敬仰,我信蒋氏,自然也信蒋叔与蒋小姐,所以无需多推辞,蒋小姐收下,我才会心安。”程迦蓝继续道。
半晌—
“那就请您收好钥匙,其他一切照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