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唯才是举,从不以出身论功勋,唯以战功立尊卑。
之所以是大秦一统天下,那是因为秦国向来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反观山东六国,世家门阀实力强大,数百年来,废主立君之事时有发生。
其中影响最深远的便是三家分晋与田氏代齐,自此以后,六国王室与国中门阀世家明争暗斗,国力渐弱。
所以多年来,各国虽都有变法,可唯独秦国变法最彻底。
自商君变法之后,秦国关陇勋贵就此元气大伤。
后任几代国君,也不断扶持草根军伍出身的将领,秦国勋贵只是徒有虚名罢了。
而山东六国变法,只变其形,未变其根。
一旦动了六国勋贵之利益,轻则弑主篡位另立新君,重则山河动荡国破家亡,焉有不败之理。
“通古,六国真的亡了吗?”
嬴政撇开杂念,看着李斯,意味深长道。
“????”
李斯楞了楞,被问懵了,这天下不全都归陛下所有了吗?
“陛下,韩,魏,燕,赵,齐,楚皆被陛下扫灭,自然是亡了。”
李斯思量了片刻,开口道。
“不……”
“它们还没彻底消亡,国虽亡,然其国民并不以秦人自居,若是有朝一日天下有变,死灰将会复燃。”
嬴政摆了摆手,言辞凿凿道。
“陛下何出此言啊?”
李斯一头雾水,根本没弄明白陛下这是闹哪一出。
“六国还活在一些人的心中。”
嬴政目光阴冷,跳动着危险的光芒道。
李斯当即有所明悟,原来陛下是在忧虑那些六国余孽吗?
“陛下是不是对六国余孽仍有疑虑?”
看着神色凛冽的陛下,李斯似乎感到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一群躲在阴暗角落的臭虫也配吗?”
嬴政露出轻蔑之色,不屑道。
“陛下圣明。”
李斯心中有些打鼓,既然陛下不担心这些余孽,那还担心什么?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你说孟轲这句话说的有道理吗?”
嬴政消化了所有记忆之后,发现了万古以来王朝更迭兴衰,皆系于民。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君王虽然主宰天下沉浮,可一旦其代表的利益集团与天下人对立,那终有一日会落个国破山河亡的下场。
六国精锐尽丧自己之手,六国都亡了,平民百姓又能做什么?
就算六国都反了,只要自己还在,再灭一次六国便是。
虽然他自信可以镇压一切反叛,可后世之君也能吗?
九年后自己真的会死吗?
这大秦万里山河,朕又能交给谁来撑起?
“陛下,孟轲胡说八道之言,岂能当真?”
“孟轲以孔丘嫡传自居,学孔丘游说列国,可却与孔丘一样,不受列国王侯重视。”
“其言多为纸谈兵,实乃空想误国。”
李斯显然对于孔孟并没有半点好感,毫不客气道。
虽然自己师承荀子,可李斯很清楚,自己代表的是法家。
陛下这几年也有些要学习儒学治国的意思,这本能的让李斯感到了威胁。
封了近百名博学的大儒成为秦国博士,便可见陛下之意。
嬴政笑了笑,李斯向来不喜儒学,他一直向自己谏言,重法度,赏罚分,方能让天下人明白自己能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如此方能国泰民安,万世永固。
可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最初的自己了。
现在的自己,无论是格局,眼光,都远超李斯,或者说这个时代,不知多少年。
原本李斯一手主导的法度秩序,深得自己的心意,可如今看来,却漏洞百出。
法家要重用,儒家也要用。
一明一暗,一阴一阳,刚柔并济,方能无懈可击。
那群儒生虽然口无遮拦得罪了自己,可废物是放错地方宝贝,只要放对了对方,那就能发挥作用。
六国的一些人,不是还在心中惦记着故国吗?
那就要从思想纠正,只有秦国才是唯一的国,唯一的家,唯一值得天下人用生命来维护的正统。
“朕想把各地的浩大工程先停下来,缓一缓。”
嬴政理清思绪之后,露出了这次召李斯前来的目的。
“陛下,路不修了?”
“灵渠不挖了?”
“阿房宫与皇陵也不造了?”
李斯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嬴政,满脸疑惑道。
“修,肯定修,必须修。”
“但不用这么着急,大秦一统天下才三年,可每年徭役需要征集数百万民力,再加兵役,几乎大秦帝国每家每户都有人在服役。”
“民力终有穷尽,他们固然害怕刑法,但更怕累死。”
“通古,你有点着急了。”
“朕明白你想要完成千秋壮举的心,可有些事越是着急,越会适得其反。”
嬴政心中已经决定,回到咸阳之后,就立刻着手改制。
“???”
李斯一脸懵逼,陛下你确定是我着急?
修路修灵渠就算了,修阿房宫修陵寝都是为了你自己的享受啊,怎么就成我着急了?
“陛下圣明,臣有罪。”
可陛下都这样说了,身为臣子,自己能说不?敢说不吗?
当然不能,君王是不会错的,如果错了,那一定是臣下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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