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乌俞的私宅有一进很大的院落,里面种了很多竹子。
大多时候,他都是在院落的竹林中静坐。
门人都知道,他在静坐时不喜欢人打扰。
因此,若没有紧要的事,即便几位护法、堂主也不会轻易踏入这进院落。
这也是门口两个迎客人不愿意过来通报的一个缘由。
瘦高汉子行到院外,跟门口两个看院护卫说了来意。
“南边来的朋友?没听过阁主在那边有甚么故旧啊。不会是诓你的罢?”其中一个护卫皱眉问道。显然,他不愿意就此放瘦高汉子进去通报。
“此人武功极高。”瘦高男子努力将适才门外生之事讲给了二人听。
三人皆是习武之人,武功在本门中也算不错,一番沟通之后,两名护卫总算把瘦高汉子放了进去。
“唉,这江湖,不知道还有多少潜龙啊!”站在左边的护卫喃喃叹道。
“谁说不是呢!”门右侧的护卫笑着应他。
瘦高汉子在竹林外站定,努力匀了匀气息,乃朝内行了进去。
安乌俞正盘膝坐在一丛翠竹下,落枝的叶子散了一地,他的身上也未能幸免。
“阁主,门外来了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说是你南边来的朋友。”瘦高汉子压着嗓子报道,似乎怕自己打搅了阁主的清修。
“不见。”安乌俞眼睛都没睁,只淡淡说了这句。
此时他只愿见两个人,但他知道,门外这个人肯定不是其中之一。
不见?
瘦高汉子有些犹豫,还是清了清喉咙,报道:“此人武功极高,一息不到便点了我二人各六道大穴。”
这句话是最紧要的讯息。
要封住一个人的穴道有两大前提:认穴够准,内力够深。
能在不到一息的时间接连封两名武功好手六道大穴,其点穴功夫可见一斑。
“六道大穴?都是甚么穴?”安乌俞终于睁开了眼睛,正色问道。
“先后依次是商曲穴、期门穴、气海穴、鸠尾穴、神阙穴及肩井穴。”瘦高汉子路上已想过阁主会问自己这个问题,这时不假思索地答了出来。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从这所点的穴道及顺序,内行之人瞬时便能察觉其中精要。
安乌俞轻轻点了点头,沉声谓那汉子道:“把他带到这里来。”
“王爷,还有甚么吩咐?”何复开微躬身形问道。
“没有了,你去忙罢。”夏牧炎笑着回道。
甚么时候要做甚么,他都是经过缜密算计过的,自担心不会有甚么错漏。
三王虽死,他们的附臣仍在,他现在要做的便是将那些未死之虫一只一只踩死。
欲谋大事,必先聚力于一处。
想要聚力,必先合心于一身。
怀有异心之人,都有可能在紧要的时候给出致命一击。夏牧炎所谋之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是以,他不能允许有这样的人。
梅思源、夏靖禹、冉建功、布舍一、司马昂老端王。
“大华已经病入膏肓,若不行雷霆手段,此症如何得治?”夏牧炎站在窗前负手而立,“除了我,夏氏没有人斗得过端木玉。父皇不行,颐王不行,颌王不行,贽王也不行。”
虞凌逸并没有等太久。约莫一刻钟后,前往通报的瘦高汉子便折了回来,带着一脸的笑意。
“尊客,请随我来。”瘦高汉子行到虞凌逸面前,躬身言道。从开始的“癞子”,到见识到他武功后的“阁下”,再到成为安乌俞座上宾后的“尊客”,不到半个时辰,汉子对虞凌逸的称呼变了三个。
“劳烦带路了。”虞凌逸微微躬身回了一礼,笑着言道。
安乌俞的宅院与摘星阁的大门相去约莫四里,中间要行过几道廊卡做造册,是以竟也行了盏茶的功夫。
今日有风,由南向北。
刚踏进院子,便吹来了一阵风,竹叶乱飞,似千万把无主之刀。
“尊客,阁主便在前面左转的翠竹下,你行过去便看到了。”引路的汉子在院门外驻足,轻声言道。
客已带到,他没必要再踏足这进院落。
虞凌逸点了点头,依着他所言朝前行去。
果然,转过一个弯便看到了一丛翠竹,只是其下只有一个蒲团,并不见安乌俞身影。
人竟不在?
“咻!咻!咻!”
“咻!咻!咻!”
突然响起密集的破空之音,竟是数不尽的竹叶由四面八方扑了过来。
虞凌逸脸色一喜,跃起丈余拔剑出鞘,转瞬之间便划起一道气墙把自己围了起来。
竹叶虽利,却也破不开这气墙,四、五息后便纷纷掉落在地。
“嗡”
一道清脆的剑鸣之后,一个披散着白的灰衣老者凌空冲了过来,如鸢鹞戏水。
不及思索,虞凌逸也跃起身,执剑相抵。
一时间,两人化作了一灰一黑两团虚影,各自使出了平生本事,拆起招来。
四百余招后,两人皆惊,不免都想着,“此人剑法极高,只怕不在我之下。”
毕竟是切磋武艺,知了对方底细,也就趁着两剑相离之机同时罢了招。
“我知道你是谁了。”安乌俞还剑入鞘,正色道。据他所知,剑法达到如此造诣之人,包括自己在内,大华只有五个,显然他并不是五人之一。
天下诸国,只有大华崇武。论高手,其他几国加起来也比不过大华一国。
“哦?”虞凌逸笑道。
“眼下两国敌对,先生来此难道就没有顾虑?莫非,你自忖武功已到了能在大华横行无肆的地步?”安乌俞冷哼道。
他的心里有怨气,很深的怨气。这股怨气是祖辈传下来的,挤压了三百年!
虞凌逸执手行了一礼,正色问道:“安阁主当真知我身份?”
“天下高手,没有摘星阁不知道的。”安乌俞蔑笑道。
其实,摘星阁的高手榜有两份,一份是公诸世人的假本,一份是仅在阁中几位重要人物之间相传的正本。
“那你当知我所来为何!”虞凌逸铿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