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后。

伴随着一次次的斩首、穿胸，以及其它各种体位的刺杀，赵子琦的精神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他已经穷尽所能，绞尽脑汁，全神贯注，尝试着去捕捉剑姬的身影……

但人类的力量是有穷而尽的，而他赵子琦只是一个普通人，根本跟不上剑姬的节奏。

这就好像初一的他跟高三的表哥一起做题。表哥拿来一份高中卷子，两人一起做。他还在看题目的时候，表哥已经做完了，还把答案推到他面前嘲笑他。

答案是看到了。

但解题过程看不懂。

“你有三秒迎接死亡。”

赵子琦人麻了，茫然地望着剑姬挥剑，他已经感觉不到生与死的区别。

突然间他的目光触及剑姬的脚下，白皙的脚丫在浅沙上留下一连串错落有致的脚印。

他好像突然明悟了什么。

“脚印……”

这一次，赵子琦似乎有了不一样的想法。他不再去追逐剑姬快到极致的身影，而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的脚下。

沙滩上看似凌乱的脚印，似乎隐含着某种独特的规律。

灵动变化的残影，更是将剑姬的行动轨迹串联起来，简直就是一卷别出心裁的步伐图谱。

他有三秒钟将其记忆。

复杂而玄妙的身法变幻，深刻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绯红剑姬一剑刺入他的胸膛，然后后退。

她仿佛看穿了什么，清冷的面容上有了些许的变化，如同含着露珠的花朵：

“看来你已有所顿悟。”

她收剑，放任尸体倒在地上。

数息之后，倒下去的尸体重新活了过来。洒在海沙上的血滴收敛回归体内，所有的血肉经络缠绕重组，将裸露的白骨覆盖包裹，重新构成一具完好的人体。

再次复苏，赵子琦呼出一口浊气，争分夺秒回忆脑海中的身法变化，竭尽自己所能将其融会贯通。

那些凌乱的步伐在他的理解和推演下渐渐显现出条理，化为知识一点一点纳入他的识海之内，缓缓构筑成一个全新的武学体系……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一次又一次面临死亡。

但每次死亡，他必定用尽死前的三秒时间进行记忆，并开始有意识对剑姬的身法进行拙劣的模仿。

铛！

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死亡，这一次赵子琦刚刚复活，剑姬的背影再次消失，嗡嗡的剑鸣从身后响起。

但赵子琦的眼神不再迷茫，在先前的几次尝试中他已经摸清了剑姬的动作，此刻他的双眼中清晰地倒映出剑姬进攻的身影。

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短，就是现在！

他脚步微错，转身的同时退开一个身位，刚好完美避开对方斩落的利剑。

剑尖落在离他鼻尖两尺的距离，却无法继续逼近。

不仅如此——

下一秒，赵子琦身影恍如鬼魅，倏然伸手，空手夺过剑柄。

剑在他手中如灵蛇蹿动，迅捷疾走，转瞬间便将剑尖颠倒过来，指向剑姬秀美的脖颈，并在雪白的肌肤上擦出一道流血的伤口。

“怎么样？我现在这样应该算出师了吧？”

赵子琦呼出一口气。

在之前的数天当中，赵子琦就已经逐渐适应了剑姬的节奏，并且能够在对方出剑的第一瞬间反应过来，捕捉对方的进攻轨迹。

一旦看破了对方的进攻，他所能做到的，不仅仅是闪避，甚至还有反击！

此时剑姬的脸颊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似是欣慰，又似是嘲笑。

“刷”的一声，她倏然伸出羊脂玉般的手指，轻拍赵子琦手腕，原本握在赵子琦手中的剑却仿佛活了一般，向着一旁骤然荡开。

赵子琦心中一震，刚刚反应过来，就被剑姬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空手夺过了白刃。

铿锵一声，剑姬手中的剑芒倏然暴涨三尺，再度洞穿了赵子琦的身体。

后者震惊地望着胸口溅开的鲜血，然后听到剑姬的声音在自己的耳畔响起：

“你已经有所领悟，但还远远不够……”

“你有三秒迎接死亡。”

……

一周的时间过去。

无知之海迎接了七次日升日落，当绯红之月再度悬挂在黑色的苍穹中，一行淡淡的猩红小字悄然浮现在天幕上。

【本次试炼即将结束】

赵子琦呼出一口浊气，近乎呆滞地瘫倒在地上，露出了一脸被玩坏的表情。

这一周来他不断迎接着死亡，硬生生看着剑姬挥动剑刃带起剑辉，如同绞肉机般一次次切割他的肉和骨。

但他对于“鬼影步”的熟练度，也在这一过程中不断提升。

死亡确实是最有效激发潜力的方式，这点赵子琦不得不承认，虽然很痛苦。

刚开始时他只能勉强躲过最直接的剑招。

但随着经验的增长和内心的锤炼，他开始有意识地预测剑姬所有的行动轨迹，步伐也变得越来越凌厉。

猎杀者和受剑者之间的单方面屠杀，渐渐转变为了两个人的心理博弈。

当然，赵子琦知道，自己现在所面对的是被限制了修为的剑姬。

真正放开了修为，对方动用一根指头就能镇压了自己。

【本次训练已经结束，你将离开训练场景】

一阵光影变幻，赵子琦再度感觉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而潮湿。诡秘的呢喃在耳边响起，一团潮水将他全身包裹在内，他如同在深海中坠落。

当他再度睁开眼，新鲜的空气涌入了他的肺腔。他躺在床塌上，简陋的小屋射进明媚的阳光，窗外响起叽叽喳喳的鸟鸣声。

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赵子琦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疲乏，闭上双眼，沉沉睡去，堕入了真正的梦乡。

……

与此同时。

云水剑宫中，一位身着黑纱短裙的红发少女，睁开双眼。

“果真是大道之力么？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柳芊芊望着手指喃喃道，拔剑刺穿学徒的手感至今还记忆犹新。

忽然间，她想起了什么，当即盘腿打坐调息，引导体内源力围绕全身运行了一个周天。

数息过后，柳芊芊惊愕地睁开双眼。

她发现，此前阻碍了她好些时日的瓶颈，竟然突破了！

“竟然真的做到了……”

柳芊芊的目光充满了不可置信。

回过神来，她对于那位将自己拉入无知之海的“幕后人”，愈发忌惮和敬畏。

如此强大的存在，对于前世的她来说，还勉强能望其项背。

但现在的自己，在对方面前，渺小犹如蝼蚁。

与其违背那位“幕后人”的意志，不如迎其所好，通过他所塑造的境域，获取对自己有利的资源。

柳芊芊暗暗打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