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安东尼成年礼的礼物我看过了，想来肯定不能让那个孩子满意。”

在踱步间，穆踌躇地挠头：“相比其他孩子的成年礼，他得到的东西也确实太少了，我会想办法弥补他。”

安妮闻言，抬起头看了这位教皇一眼，没吭声，心里却是有些五味杂陈。

她倒是并不奢望从家族那里能得到什么东西，这次之所以还会回来参加自己的成年礼，说到底不过是心底还存着一丝丝的侥幸。

但眼下，家族对于“安东尼”这个人的态度实在是过于暧昧。

安妮甚至有些搞不懂身为“安东尼”的父亲与哥哥的态度。

他们似乎既将“安东尼”当作棋子寄予厚望，又希望他游离于棋盘之外。

“这次你来帝都一趟，应该是切身看清了些维林诺如今的形势。”，穆坐在了博格夫人的床头，把玩着从她手里接过的白玉烟斗：“各种不同的教会与异端纠缠在一起，虽然说还是以黑夜女神为国教，但就像当年奥古斯都创建的‘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一般，暗地里已经有了些腐朽的蛀虫。”

“它们只待大厦将塌的那一刻发力，全然不知东方人有句古话，叫做‘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周边的几个国家可早就对金雀花垂涎欲滴了。”

安妮微微点头：“所以说‘东方总督’其实不过是个噱头？你们的目的是转移矛盾？让所有人以为要发起对东方的征讨，实则是要借此机会清剿异端么？”

“柯蒂斯家的王女，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

穆叹息道：“要是我的儿子能有你这敏锐的嗅觉，我也不会把他丢到弗伦萨去了。”

“呵呵”

安妮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毕竟他那个“嗅觉不太敏锐的儿子”大概确实有些“嗅觉不太敏锐”，这东西大概是遗传。

“不过这也是权宜之计，目前我还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所以我只能先把安东尼送回弗伦萨去。”

穆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犹豫：“我只有两个儿子，而其中一个已经站在了风口浪尖上，他紧握住权力的同时，权力也有可能会反噬他......所以安东尼回到弗伦萨，我将他交给你，上一任骑士王的女儿，也有一部分是我的私心，至少不管怎么样，我还会有个儿子活在这世界上。”

“即使你已经身为教皇，还是这样没有把握么？”，安妮说话的语气不知不觉间变得柔和了起来。

“教皇只不过是被推选出来的管理者。”，穆盯着安妮的眼睛，又道：“你问我这个问题之前，不如想想你的父亲是怎么死的？”

“......”

安妮憋得脸通红地，强忍着没说出来那句：“我的父亲现在站在我的面前让我想想他是怎么死的”这句荒唐的话，嘴角忍不住地上扬。

而穆显然是误会了这个女孩的意思，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哦，抱歉，我不知道你和他还有这么深的感情......”

“没事，教皇冕下，我记得我的父亲是怎么死的。”

安妮直起身子来，这一刻她已然面色淡然：“他在一个清晨重新召集了自己的那只蔷薇骑士团冲向边境，用沾染血液最多的蔷薇骑士团挡下了雪国的疯狂进攻，是他用整支骑士团的代价将雪国百年来最阴险最血腥的鹰派将军团体连同他们狂热追随者一起拉进了地狱！”

“也是因为那一场战役，蔷薇骑士团就此消亡，而我的父亲的身上也落下了严重的暗伤。”

“选择了错误的君主，再优秀的臣子也会落得如此下场。”，穆伸手在入口处的镜子轻轻敲打，的眼里有着淡淡的哀伤：“所以我在尽力让自己做出的每个决定都正确，即便血流成河。”

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这密室入口处的那镜子突然碎裂开来，连同外面沉重的木门一起变成了碎片。

“好了，我今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这位教皇冕下朝着门外走去，呼吸着夜晚的冷风，轻声笑道：“看起来，我的儿子找了个不错的未婚妻，那就好。”

安妮也跟了出去，礼貌性地送了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地教皇一程。

在穆走出这座庄园后，她立于空园，踌躇良久后，终于还是让骑士将她送回了若瑟兰城堡。

......

马车的速度很慢，等她回到城堡时，已经是明月高悬。

那明亮的月色映在白石铺就的地上宛如一片盈盈湖水。

安妮进了庄园的门后，恍惚间听到了一阵歌声，那声音哀婉悱恻，清冷不沾丝毫烟火气。

她皱着眉头，鬼使神差地沿着花木葱茏的小径走着，穿过重叠的楼，随着声音的来处寻去。

沿着声音走到了庄园的一角，却被一道墙拦住。

安妮有些迟疑，停留了片刻，终于发现了墙上居然有一扇小小的门。

那扇门被一株遒劲茂密的紫藤覆盖，几乎淹没在绿色的瀑布里，隐蔽无比。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拂开了垂落的紫色花朵，推了推那一扇通往隔壁苑囿的朱漆小门。

轻轻吱呀一声，似是背后有什么锁住了。

门上是锈迹斑斑的兽头铜锁，显示着这里已经多年不曾有人通过——而安妮翻找自己的记忆，也从来没见过这里有着这样的一扇门。

她咬了咬嘴角，在花荫下迟疑了片刻。

那个声音还在继续传来，已经近在耳畔，如泣如诉，勾人心魄——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忽然吃了一惊。

墙外是青碧的垂柳，柳林中露出一角白楼，那一缕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

在她抬头的一瞬，却陡然看到最高一层的楼上有白影一掠而过，翩若惊鸿——然而定神看去，却又是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有月光映照在琉璃瓦上，发出水一样的光泽。

安妮在那一扇小门前伫立良久，几度伸手去推，门后却只传来铁锈的摩擦声。

她隐约听到有模糊的声音在门后窃窃的笑，忽远忽近，森冷诡异，恍若灵界深处的景象。

但安妮并没有胆怯，而是倒提着那把“射日之矛”，面色不善的再度准备用力去推那扇门。

“啪！”

一只手忽然按在了门上，安妮猛然转头，却看到了一双黑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