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鹏回刀入鞘,抬头看一看悬挂在虎皮交椅的聚义厅匾额,蔑视一笑:“聚什么义?聚狐朋狗党之义,行滥杀无辜不义!”
他气灌于掌,腾身一起,一掌打在匾额,匾额立即碎裂激飞,散落一地。
“小姑娘,出来吧。”他突然说道。
聚义厅里除了他,哪里还有人?
真的还有人!
一个小姑娘从内堂的屏风后面瑟瑟发抖走出来,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
她是谁?
原来是莫老财房中的那个妙龄少女。
她是偷偷溜出来的,躲在远处的屏风后面看着这血腥的一幕,吓得她差点魂飞魄散。
高鹏的叫声令她从惊呆中清醒过来,她顾不身只披着一袭遮丑的轻纱,她飞跑过去对着莫老财的尸体发疯般狠狠跺了几脚,放声大哭,破口大骂:“我说过你一定不得好死,现在遭到报应了吧?活该,活该,活该!”
善恶到头终有报,可是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而流下满眶的伤心泪水,因为她的一生幸福却已经被这个恶人毁掉。
高鹏愕然看着。
这是什么情况?
从少女激烈的反应随即明白过来,这个少女是被抢山寨来的,他不禁叹一口气,对少女的遭遇投向同情的目光。
少女突然对着高鹏跪下,磕头说道:“谢谢高大侠,谢谢高大侠,把我们救出火炕。”
高鹏一愣:“除了你,还有其他姑娘?”
少女噙泪点头:“关押在后院里牢房里。”
高鹏叹一口气,和颜悦色说道:“你们得救了,刑部的人应该已经到了,就在山寨对面里,小姑娘,起来吧,随我出去,打开寨门,让他们送你们回家。”
少女哭了,蹲在地嗷嗷的痛哭。
高鹏打开山寨大门。
少女四周张望,对面哪里有人,连个鬼影都没有,她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高鹏。
高鹏笑起来:“小姑娘以为我在说谎吗?”
少女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
高鹏大声叫道:“出来吧,不用像做贼那样躲着了,已经没有热闹可看了。”
他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着。
对面静悄悄的,根本就没有其他人,他在对谁说话呢?
少女心里在嘀咕,突然,她张大了眼睛,对面山路两边的树丛竟然钻出二十个人来,除了前面的两个和高鹏年纪相约的年轻人身穿便服外,清一色的皂服,清一色腰挎佩刀。
真是有人,真是官府中人!
“刀神就是刀神,一出马就手到擒来,别人不能做到的事情在你手中为何就变得如此轻易呢?”一个浓眉朗目身穿便服的年轻健汉鼓着掌说。
“夏侯冲,拍什么马屁。”高鹏说完,哈哈大笑着。
“那就换句话说,高大侠真是好人。”另外一个身穿便服的剑眉朗目的年轻汉子说。
“令狐锋,我本来就是好人,若然不是这样,名震天下的王阳明也不会拉我下这趟混水了。”高鹏居然趁机往自己的脸贴一下金。
“路的机关陷阱都给我们拆掉了,你可以大摇大摆下山了。”夏侯冲一挥手,带着众人走过来。
高鹏说道:“小姑娘,带他们去救出囚禁在牢房里的人吧。”
小姑娘流出激动的泪水:“我们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各位官爷,请随民女来。”
夏侯冲一挥手,一众捕快跟着少女走进山寨里。
高鹏笑着:“赏金呢?”
令狐锋嚷着:“不要如此市侩好不好?哪有大侠像你这样斤斤计较的?”
高鹏嚷着:“大侠也得要穿衣吃饭呀。”
夏侯冲笑着:“谁曾想到高大侠成了一个赏金猎人。”
高鹏:“这些赏金是你们给的,我干嘛不要,兄弟归兄弟,数目要分明,账一定要算清的。”
令狐锋满脸不高兴:“我还未跟你算账,你倒反过来跟我算账?真是岂有此理!”
夏侯冲黑着脸:“你不等我们来就自己来独挑白鹤山寨,这算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让我们来替你收尸吗?”
高鹏笑着:“对,你说对了,我就是想让你们来收尸,原来极有可能来替我收尸,不过我现在没破没烂没伤没损的站在两位大人的面前,那就只好麻烦你们进去替莫老财收尸了。”
夏侯冲不满:“你究竟有没有当我们是朋友?”
高鹏摇头:“这几天没有,所以我不会带着你们潜入白鹤山寨去杀人。”
令狐锋:“你杀了多少人?”
高鹏:“二十四个,还有十二个给逃脱了,他们没有回来山寨,外出执行任务去了。”
夏侯冲啧舌:“一命不留,够狠,说你残暴也不为过。你疯起来,比我这个有小疯子之称的人还疯。”
高鹏:“所以我不带你玩,如此恶名,还是由我来担负好了,别弄臭了你们的名声。”
夏侯冲气结:“你——?好好好,我说不过你,我不说这一笔了,有什么大收获?”
高鹏摇头:“没有。”
令狐锋:“莫老财没有吐出一个字?”
高鹏:“这个倒有。”
令狐锋喜出望外:“什么字?”
高鹏:“他临死之前指着我说了一个‘你’字,然后一命呜呼了。”
令狐锋不禁啼笑皆非,骂道:“你耍我?”
高鹏变得严肃起来:“即使我能把天魁星莫老财生擒活捉,你以为他会说吗?”
令狐锋点头:“这也是,以你的本事,留他一命不难,但他血债累累,所以你干脆杀了他,不给他的残余同伙或者有非份之想的人有救他的机会。”
高鹏点头:“是,我本来就是要将白鹤山寨连根拔掉的,当时我给过他选择,当时他选择错了,既然他不回答我的问题,还困兽犹斗,这种人骨头很硬的,我也没必要留他的性命,同时给你们留下难题。”
夏侯冲:“几经艰难才获得他和宁王暗通款曲的消息,一旦坐实证据,就能告弹劾,现在连唯一的线索也断了,下一步该怎么办?”
高鹏:“办法是人想出来的。”
令狐锋笑嘻嘻:“我们就知道你的脑筋灵转,就由你来想好了。”
高鹏笑哈哈道:我可不是料事如神能知三分天下的诸葛亮,也不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张良,这个忙我帮不了你们。”
他把手一摊:“拿来。”
夏侯冲装傻:“拿什么?”
高鹏说道:“赏金呀,莫老财的赏金是多少?”
夏侯冲令狐锋瞪着眼。
高鹏瞪着眼。
夏侯冲嘟着嘴:“一万两。”
高鹏:“其他人呢?”
夏侯冲:“两千两。”
高鹏笑着:“黄金?”
夏侯冲:“想得美。”
高鹏扳着指头计算着:“莫老财一万,其他的两千,我收拾了二十三个……哎呀,我计算不好,糊涂了,你们替我算一算。”
令狐锋从衣袋里掏出一叠银票,然后收起几张,说道:“大人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但你没彻底完成,所以扣掉十二张银票,五万六千两,给你。”
高鹏笑呵呵接在手里,笑呵呵数着:“数钱的感觉真好。”
夏侯冲令狐锋一脸嫉妒地看着。
高鹏白了两人一眼:“看什么,嫉妒什么,又不是你们的。”
令狐锋哼了一声,说道:“见钱眼开的家伙。”
高鹏笑着:“有谁不见钱眼开的?还有,抄没的匪产怎么算?”
夏侯冲拖长鼻音:“四成归你,满意了吧?”
高鹏说道:“哟,这语气为何这么酸的?行了,拿出两成分给各位兄弟吧,他们也是拿命来这白鹤山寨的。”
夏侯冲眉开眼笑:“就知道你不会吝啬到一毛不拔的,我替各位兄弟谢谢你。”
高鹏收起了笑容,严肃说道:“还有,被他们抢山来的那些姑娘太可怜了,匪窝里肯定有现成的金银财宝,分一点给她们,安置好她们。”
令狐锋:“知道了。”
高鹏:“我先撤了,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回去见了你们王大人,替我问候一声。”
夏侯冲:“高兄要到哪里?”
高鹏:“回家。”
令狐锋:“高兄,我家大人说你个有大智慧的人,要我们听从你的。”
高鹏笑着:“能够得到王阳明的赞许,没有真材实料还真不行,这顶高帽戴得舒服,舒服。你家大人才是真正有大智慧的人,你们可得要小心,还有十二个天罡漏网,这一路切莫不要掉以轻心。”
夏侯冲:“大人已经有安排。”
高鹏:“别小看了这座小山寨,莫老财为何从不招兵买马,搞他个一千几百人,数年来维持三十六个人,当中肯定有秘密,只是我们还不得知而已。”
令狐锋:“还真是,确实有点令人费解。”
高鹏:“这回我捅马蜂窝了,宁王知道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夏侯冲:“所以大人才去请高兄出手,造成是你高鹏贪图朝廷的赏金来杀莫老财,不能让他察觉有异常。”
高鹏笑起来:“想不到我高鹏都成为了一只棋子,所以说王阳明才是有大智慧的人。”
令狐锋:“如果没有高兄的肝胆相照,我们根本做不到瞒天过海这一招。”
高鹏:“宁王的组织庞大,开销必定也十分庞大,没有庞大的财源是支撑不住的,我现在杀了莫老财,毁了白鹤山寨,断了他一条财路,如果这事让宁王知道,不把他气得七窍生烟才怪,他不把我生吞活剥掉实在是难消其气!”
夏侯冲:“那么他就有可能派人来收拾你。”
高鹏淡然一笑,说道:“那就让他来吧。”
这时,阳光满天,晴空万里,清风送爽,野鸟悠飞。
“好天气,好天气,我先走了。”高鹏抬头望了一下如洗的碧空,着迈开大步,越去越远。
到了山下,他回头一看,白鹤山寨已经浓烟滚滚。
他笑一笑,迈开大步,消失在山路间。
这时候,一只硕大的乌鸦“啊啊”叫着,在白鹤山的空盘旋着飞过,然后飞往远处。
在另一座山崖,站着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老者,遥望着远处冒起的滚滚浓烟。
大乌鸦在他的头顶一个盘旋。
他缓缓招手,大乌鸦轻巧地落在他肩,这只乌鸦的眼睛闪动着绿色的光芒,眼圈是血红色的,眼神显得十分阴森,在他的耳边叽里咕噜着。
他叹一口气,自言自语着:“天魁星,不是我公孙树不救你,是你命该此劫,鸦儿,走。”
乌鸦展翅一起,飞往空中,他身形一闪,竟然不见了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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