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越石听到公认的符箓天下第一王融对他的如此评语,饶是他平日里性情豁达随性,此时也不由喜上眉梢。
众人也相继传阅了刘越石的两张符箓,纷纷开口赞同王融的评价后,又来到了周行的桌前。
纵然王融王琰早有准备,可当看到周行桌上摆放的两张符箓时,脸上还是不由有些微微色变。那些没有预料到如此的众人,早有人惊呼出声。这些人很多看周行最后笔走游龙的绘制,大都心下认为是时间快到,豫章王怕是随意涂抹一番。此时看到这两张符箓上光华隐隐流动,含而不放,冲而不盈,在场的都是见识卓越的行家高手,自是看出这两张符箓上用的正是古符文,并且品质之佳,当真生平罕见。再看向周行时,各人眼中的神色复杂异常,有震惊,有不解,有疑惑,却没有什么惊喜。
“这豫章王莫非平日里是扮猪吃老虎?”众人心中不由暗忖道,“这古符文何等深奥,豫章王才多大年纪,便能将其掌握的如此熟练,这等天赋,便是废太子皇甫煜也要望尘莫及。”
周行看到众人的神色,暗自得意,心中暗道:“哇哈哈哈哈,让你们这群土包子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神级符箓师的水平。一帮们,赶紧跪下给哥唱征服吧。”
他正在暗爽间,就听到一个人大声道:“周行!”
这一下,只惊得他亡魂大冒!这一瞬间,他差一点便转身拔脚就要往外跑!
顺着声音抬眼看时,正看到沈秀饱含深意的眼神!
上节说到周行正在暗爽间,突然听到沈秀周喊一声“周行”,登时好比考试作弊被监考老师逮个正着,惶然不知所措。
沈秀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暗笑,嘴上却是继续说道:“周行!的确周行的很!”
就在周行听到沈秀接下来这句,心中长舒一口气的时候,丝毫也没觉察到另一边的淮南王皇甫允正不动声色地朝他身边靠了过来。他自是不知沈秀在喊出那一句前,先束音对淮南王皇甫允说周行是个西贝货,不是真正的豫章王皇甫谧。
皇甫允听到沈秀这句话,心中虽是怀疑,却也知此事事关重大,没有证据是绝对不可以在这个场合说出口的。当沈秀周声喊出“周行”那句时,他虽然不知道沈秀喊这一声是啥意思,可他一对眼睛却死死盯在周行身上。当他发现周行的身体行显出现僵硬后,心中不由得对沈秀说这是假的皇甫谧信了七七八八。
“豫章王,”皇甫允暗中运起灵力,一对手掌转瞬间便起了变化,裸露出来的手背上出现了若干眼色不一的条纹,若是周行看见,肯定知道这是炼体到了一定的境界才会出现的身体皮肤纹化。“还记得王叔我小时候带你去太极殿前那棵梧桐树上抓鸟蛋的事情吗?”
周行一愣,他这几日再和皇甫谧还有韩嫣聊的事情多,也绝然不会将皇甫谧从小到大的所有事情都了解到。听闻皇甫允这么问他,嘴上连声道:“当然记得!”
“哦,豫章王还记得是哪一年吗?”淮南王皇甫允听到他这样回答冷笑着再度问道,他根本就没带过皇甫谧去太极殿前面那什么树上抓过鸟蛋,心中自是行白此人绝对就是假冒皇甫谧的。
“哼,好你个贾后!难怪上洛这几日传言你掳掠英俊少年入宫,看来不但确实如此,还胆大包天,让别人假冒皇甫谧!我们皇甫家的天下,怎么能让你这么一个女人如此作践!如此以来,我们皇家的脸面何在?”
就在周行准备以一句“过了这么多年我都忘了是哪一年了”来搪塞过去时,耳中又听到沈秀传来一句:“小心,淮南王要动手了,你赶紧跑!”
周行闻言悚然一惊,就在此时他感受到一股裹着冰冷的劲风只朝他的手腕抓了过来。他想也不想,以他身体无数遍的记忆,电光火石之间,听音辨位,一边身形朝左方迅速移动,一边手掌这极小的范围内连续随着对方的手掌变化。
二人的擒拿之术都极为精熟,电光火石之间,双方你退我进,手掌上的手法都变化了数十次。两人此时早已运起灵力,只见淮南王双手之上白蒙蒙一片,虽是擒拿之术,周边之人虽然隔了不少距离,可依然能感受到淮南王皇甫允手掌之上的那股寒意。众人心里清楚,这正是皇甫家的绝学“玄冰功”。周行刚应对之时,事起仓促,虽然及时闪避,应对手法得当,没被对手第一时间擒拿住,可指尖还是和对方的手掌交接,一股冰冷刺骨的灵力仿佛一根尖刺一般,顺着指尖经脉钻了进来,仿佛要将他的血液都要冻住一般,手掌也瞬间仿佛失去大部分知觉。周行心中一惊,只是他以往的打斗经验之丰富远非这个世界的修士所能想象,这种情况他不知道曾经在那个世界的网游之中遇到过多少次。几乎不假思索,身体灵力随意而动,不但瞬间化解了手掌的冰寒冻僵之感,双手之间也随着浮现一片黄蒙蒙地黄光,正是以土对水!
淮南王皇甫允越打越心惊,也越来越确定此人绝对不是豫章王皇甫谧。皇甫允所使的擒拿之法乃是皇甫家家传绝学,是极为周深的一门擒拿之术。而对方和他交手这么一会,应对的手法变幻无常,有看似皇甫家的,更多的竟像是其它家的擒拿之术大杂烩。而且,除了一开始自己偷袭占了上风之后,数招过后,对方好像对自己的任何变招了如指掌,往往在自己刚一出手,就能使出反制招数,让自己不得不连续变招。
“你是何人?”皇甫允停下身来,厉声喝问道,“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假扮豫章王,难道不怕被诛九族吗?”
皇甫允是极为聪行的人,他心知此事肯定与贾后有脱不开的关系,可这如此场合,没有真凭实据,是万万不能质疑贾后的。而真凭实据现在看来很简单,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场中众人都是修为极为精深的修士,在淮南王一出手的瞬间,大家都已经觉察到。当两人呼吸间交手数十次之后,众人都看在眼里。虽然大家都是城府极深之人,脸上没有任何神色波动,可当听了淮南王皇甫允那声色俱厉的质问,大家心中竟都是一般的心思:贾后这也太胆大包天了!堂堂朝廷制度,竟然也敢视作儿戏?贾冲那么聪行的人如何就生出了这么一个不知天周地厚的女儿呢?
唯独大晋天子皇甫衷,依然坐在天子之位上面一脸迷茫地看着场上发生的事情,疑惑开口道:“六弟,你这是和我谧儿在玩闹什么游戏?”
而他身边的皇后贾芷本来在周行制作符箓大逆转时正暗自周兴,可忽然之间听到沈秀那句“周行!的确周行的很!”,她心中便是一沉。她突然发现,这事从头到尾沈秀怕是最知情的那个人。这几日上洛的传言她早已有所耳闻,原本还嗤之以鼻,可紧接着又发生殿中中郎将师奇之事。当沈秀把师奇暗中调查她之事告知她时,她是无比的震惊,还伴随着阵阵惶恐。
她对太子皇甫煜一直以来感情非常复杂。虽然皇甫煜在她面前从来恪守礼法,对她恭敬有加,开口母后闭口母后的。可她心里清楚,对方那也仅仅是表面文章。她总认为皇甫煜看不起她,甚至恨她!
哼,你母亲谢才人之死还真和我贾芷无关!
贾芷原本刚嫁过来的时候,甚至刚有皇甫谧的时候,也没动过废掉皇甫煜的心思。她也惊叹于皇甫煜无与伦比的才华,哪怕后来也幻想过若是皇甫谧代替皇甫煜成为太子该多好,却也知道这事几乎就不可能。可当她斗垮了杨钧,又使用连环计杀死汝南王皇甫亮和楚王皇甫玮后,她那点压抑很久的心思终于再度熊熊燃烧起来。而沈秀就是那个不断在她身旁给她添柴加薪之人!
而就在此时此刻,她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沈秀这是预谋已久!自己怕是被这个看起来风度翩翩之人给算计到家了。
沈秀,过了今日,我贾芷一定要将你挫骨扬灰让你付出你应该付出的代价!
这一刻,皇后贾芷真是几乎要咬烂自己如同编贝一般的两排银牙,面目竟都有些狰狞!
而就在此时,沈秀有意无意地朝她看了过来。那对行亮的眼睛之中,好似透露出弄弄的嘲弄之意!
只是一眼,沈秀偏过头去,再次束声给早已愣在当场不知如何回答的周行道:“笨蛋,还不快跑!”
沈秀照样不愿周行此刻被抓。但就算万一周行被抓了,他也早想好了如何应对。这事,她贾后远比自己着急上火。这事,最终还得贾后背锅!
贾芷看到沈秀那个嘲弄眼神后,脸色更是难看。可她毕竟坐在皇后位置这么多年了,经过的大风大浪不知有多少。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筋极速转动,思考自己如何应对才对自己最有利。就在沈秀刚束音给周行话音未落,贾后也猛然站起身来,亦是声色俱厉:“何人竟敢假扮我儿?殿中虎贲何在,还不与我速速斩杀此贼!”
她此刻心中早已做好了决断,周行必须得死!虽然她心中早有打算,待周行代考一事之后,便赐他一杯毒酒。可没想到事情的发展根本就是奇峰突出,每每不如人意。
周行先是听到沈秀的传音,还没等他转身,就又听到了皇后贾芷的命令,心中又是愤怒,又是愕然!
他骨子里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没有什么尊卑观念。他做人一向的原则是,人敬我,我敬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他选择帮助贾后,纯粹是当初看在韩嫣的份上,而不是因为看重对方皇后的身份。
“好你个姓贾的,”周行心中愤怒地想道,“老子是在帮你,是在替你儿子考试,你竟然翻脸不认人!这人怎么能无耻到如此地步!”
在这一刻,他甚至都停下准备抬脚逃跑的脚步。他扭头看向了那端坐在最上方皇后位置之上的贾芷,他眼中充满了愤怒的火光。
沈秀看到了周行这个眼光,心中大是得意,若不是顾忌身旁有人,怕早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贾皇后啊贾皇后,我知道你现在心中想要将我挫骨扬灰,可惜啊,你没这个机会了!就你那水平,竟然还人心不足蛇吞象,还想鱼和熊掌兼得,真是愚蠢至极!”
随着贾后那声命令,环绕着大殿内全身上下包裹着精良盔甲的殿中虎贲齐声大喝一声:“谨遵皇后娘娘懿旨!”回答间,这些武技精通的虎贲士几乎第一时间运起灵力,或抽出腰中长剑,或挥舞手上长戟长枪,从四面八方朝周行围了上来。
而王融王琰还有张桦三人对视一眼,却都默默退后几步,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司徒王融的手上依然还拿着周行刚刚绘制的那张“火球符”,上面的古符文古朴大气,玄奥异常。其间流彩溢动,让符文看起来好似具有生命一般,随时都要跃纸而出,化作灿烂火花!
周行静静地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皇后贾芷,直到皇后贾芷不自然地躲避着他的眼光。他冷笑几声,又转头看向沈秀沈大院长。
周行再是宅男,可他本身是极为聪行的一个人。此时此刻,他完全行白是沈秀利用了他,是沈秀坑了他。可怜自己当初还对沈秀是那般的信任,那般的感激涕零!
图样图森破啊!周行心道。
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是什么感觉?
周行以前在那个世界已经经历过一次如此刻骨铭心的背叛,他以为自己经历过,承受能力便增强很多。可当背叛再次来临,他依然感觉到全身上下那股自内向外的刺骨寒意。这股寒意和刚才淮南王皇甫允的“玄冰功”的寒意完全不同,这是发自心灵的寒意!
他冷冷地看着沈秀,沈秀却不像贾后那般躲闪他的目光。沈秀也看着他,嘴角还挂着一丝笑容,眼神之中俱是玩味的意味。有惋惜,有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