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我在外面站了这么久，能让我进来坐坐么？”

黑人女孩说了半天，嘴唇都有些干燥了。

她没好气的敲了敲大门，对门内的亚瑟抱怨道。

“哦，抱歉，我这就给你i开门。”

亚瑟也立马回过神来。

他赶忙打开上锁的大门，在一声嘎吱作响的声音后，大门打开了。

外面空无一物。

没有黑人女孩，她从未来过这里。

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不对。

亚瑟抬头望了一眼柜子上的收音机。

或许，也不完全是幻觉。

“地铁命案引发韦恩家族关注，小丑风潮开始流行。”

“哥谭热评：小丑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们需要小丑，我们需要杀戮，哥谭属于底层市民！”

那是一段街头采访的声音。

有官方记者字正腔圆的念着稿子。

也有义愤填膺的小丑追随者，高喊着反叛的宣言。

黑人女孩喜欢小丑这件事，是亚瑟自己臆想出来的。

但小丑成了无数人心中的信仰。

却是真的！

……

哥谭。

今夜依旧美丽。

亚瑟的心态，在这美丽夜色的笼罩下，也变得轻松欢快了起来。

他今天例外的没有看【莫瑞脱口秀】。

而是邀请那常年咒骂他的母亲，跳了一支舞。

“哦，臭小子，算你有心，还记得你老妈当年是舞池中，最耀眼的明星。”

母亲显然很开心。

自从重病在床后，她基本失去了之前那种堕落生活的权力。

每天除了吃饭睡觉，最多的娱乐活动就是看看电视，无聊到了极点。

而今天。

她那个不成器的废物儿子，竟然出奇的邀请她跳舞。

这让母亲分外开心。

不是开心儿子的孝顺。

而是开心这么久了，她终于能变回那个青春靓丽的舞池辣妹了！

踏踏，踏踏。

亚瑟的舞步，随着这几天的练习，开始变得越来越熟练。

母亲也从一开始的生涩，渐渐变得游刃有余起来，甚至还能反教亚瑟一些从未见过的舞步，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

“母亲，你知道吗，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希望有着能这样和你面对面交谈的机会。”

“嗯，什么？我刚刚在跳舞，没注意听。”

母亲只是沉浸在摇晃身体之中。

至于亚瑟说了什么，他的感受如何。

从一开始，她就没在意过。

“我说：我不喜欢你总是咒骂我，我不喜欢你对我的态度！但我还是会照顾你的，因为你是我的母亲，我唯一重要的人！”

亚瑟鼓起勇气。

终于把内心潜藏许久的话，说了出口。

现在的他，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不止是懦弱无能的亚瑟。

还是受万人追捧，哥谭混乱的象征——小丑。

正是因为有这重身份加持。

亚瑟才敢大胆的敞开心扉，向母亲吐露自己这么多年一直未曾说出的想法。

然而，让亚瑟没想到的是。

母亲没有慈祥的接受。

也没有愤怒的咆哮。

而是一脸无所谓的，仿若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的，淡然的回应道。

“哦，是这样啊。”

说完，她便接着摇晃着身体，继续跳舞去了。

亚瑟怔怔的看着母亲这幅模样。

脸上的表情，从愕然，到沉默，再到发出自嘲的笑声。

只用了半分钟。

亚瑟终于明白了。

原来，他心中一直纠结的，一直惧怕的，一直担心的。

在别人眼中，也就是不过如此的东西。

那他还需要恐惧什么呢。

还用得着担心什么呢。

没人会在意他。

不止是正面意义上的在意，负面意义上，也没多少人愿意在意他。

哥谭的督查，每天有数不清的油水要捞。

又怎么可能把心思，集中在一个默默无闻的底层老鼠身上呢。

亚瑟彻底打开了他的心结。

自此，他真正的认清了自己的身份。

名为亚瑟的，毫无存在感的，普通人。

以及名为小丑的，耀眼辉煌的，城市罪犯！

……

致挚爱，韦恩老爷。

庄园一别，已过去三十多年，不知您身边是否还有佳人相伴，是否还记得那年舞会上的姑娘。

一晃三十载春秋，曾经的姑娘，如今已变成垂垂老矣的妇人。

而当年您一帘幽梦留下的孩子，也长成了健康的大人，名为亚瑟。

贱妾不求其他，只希望能带着孩子认祖归宗，让他的名字后面背负伟大的【韦恩】姓氏。

勿忘我。

八月三十一日留。

夜深人静。

当亚瑟将疲惫的母亲送上床榻，自己也洗漱完毕，准备睡觉的时候。

母亲抽屉里掉落的一叠信件，陡然吸引了他的注意。

无他。

那封信件上，落款是韦恩老爷的名字。

母亲时常更自己说，她曾经和韦恩老爷有一段浪漫的往事，而自己，也是那段浪漫过后的产物。

之前亚瑟一直不信，觉得那只是母亲病重之后的幻想。

而现在。

这封尘封许久的信件，被亚瑟阅读完毕之后，他竟觉得这件事可能是真的！

以母亲现在的性格，是绝不可能写出这么文绉绉，如大家闺秀一般的书信的。

况且，母亲的容貌并不算丑，年轻时更是舞池中的明星。

当年的她，与那个以风流着称的韦恩老爷发生点什么……

真的不是没可能！

亚瑟细思极恐，将书信来来回回的读了好几遍，也没有发现一点伪造的迹象。

是真的。

母亲真的曾向韦恩老爷寄过信，倾诉她这些年抚育自己的事情。

而自己，也真的是那个贵族韦恩老爷的子嗣！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亚瑟也一阵恍惚。

许久过后，他才从这巨大的惊讶中缓过神来，表情也逐渐变得平静。

呼，亚瑟，冷静下来。

韦恩是上流社会有名有姓的大老爷，不可能为了你这样的一个野种，而将有身体缺陷的母子二人收入家族之中。

想一跃成为贵族家的大少爷，基本等于做梦。

不要有这方面的幻想！

亚瑟内心不断的重复着这些话，告诫着自己哥谭的现实。

韦恩不是个好人，不然当年他就不会抛弃他们母子俩。

如今想要认祖归宗更是毫无可能，韦恩不会允许他的黑料暴露在公众视野中。

不过。

亚瑟还是想证明些什么。

“不用金钱，不用【韦恩】的姓氏。”

“不用贵族的身份，更不用华美的衣服和美味的食物。”

亚瑟自顾自的喃喃着，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内心涌起一股需要认可的冲动。

身为小丑的他，已经成为了哥谭的英雄。

那身为亚瑟的他呢。

或许，这将会是一个契机，让身为亚瑟的自己，也拥有一个伟大的身份——

韦恩之子！

如若身为亚瑟的他，也能拥有不输于小丑的伟大身份的话。

亚瑟就不必再为了证明自己，而画上那浓浓的妆容，将城市变得混乱了。

他或许会找一份正常的工作。

努力的成为一名喜剧演员。

就算依旧有人欺辱嘲讽他，他也会一笑置之。

因为，就像成为小丑时，他内心的那种骄傲和满足。

成为韦恩之子时，他也能有俯视众生的底气！

“明天，明天就去韦恩老爷的庄园，把事情问个究竟。”

亚瑟攥紧了拳头，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希冀的光芒。

……

在哥谭。

富人与穷人的界限，泾渭分明，其中最明显的标志，就是他们居住的地方。

如亚瑟和黑人女孩那般的普通人，都挤在阴暗狭小的居民楼中，暗无天日。

而像韦恩老爷这样的超级富人。

他们一条狗的狗屋，都比平民一整栋居民楼的面积还要大。

所以，当与周边环境格格不入的亚瑟，蹑手蹑脚的靠近韦恩庄园的时候。

很快便引起了一个孩子的注意。

“喂，那边的男人，你在做什么？你是庄园的工作人员么！”

小孩的声音很稚嫩。

但韦恩的血脉，还是让他天生就自带一种雄浑高贵的气质，说出的话也那么富有绅士涵养。

起码对于亚瑟来说，他这辈子都不会用那些高级词汇和老式贵族语法。

“我……我是受邀前来表演的魔术师，你看，这是一枚硬币，很快它就会消失不见。”

看到小孩一脸警觉的样子。

亚瑟大脑飞速运转，突然想到前几天在电视上学会的拙劣魔术，于是掏出一枚硬币，在小孩面前表演了起来。

“真的么？我倒要看看这枚硬币会怎么消失。”

虽然是韦恩家的血脉，但小孩毕竟是小孩。

他最终还是没能战胜好奇心，一步一步的满满靠近亚瑟，睁大一双清澈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亚瑟手中的硬币。

而另一边。

亚瑟也打量着这个小孩，看到他童真无邪的样子，不由的露出一抹邪异的笑容。

“孩子，在表演魔术之前，我得先知道你叫什么，这是基本的礼仪。”

“抱歉，我差点忘了自我介绍，您好先生，我叫布鲁斯·韦恩，您叫我布鲁斯就好了。”

小布鲁斯绅士的鞠了一躬，一脸歉意的对亚瑟说道。

此时。

亚瑟和布鲁斯都不知道，他们的这次会面，将成为未来无数经典故事的起源——

蝙蝠侠与小丑的起源！

“看着这枚硬币。”

“唰！它就这样消失不见了，怎么样，很神奇吧。”

亚瑟模仿着电视上的学来的魔术，将硬币夹在衣服的袖口处，营造出“消失了”的假象。

这种魔术虽算不上什么精湛的手法。

但糊弄糊弄布鲁斯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还是没问题的，亚瑟心里如此想着。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

布鲁斯的脸上，并没有露出惊喜或开心的表情。

反倒是一脸失望的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

“先生，你的魔术不过如此。”

作为韦恩家的孩子，布鲁斯看过的精彩魔术不知凡几。

本以为亚瑟是什么了不起的魔术师呢。

现在看来，不过是街头卖艺水平的小丑罢了，手法和技巧都很生涩。

不过如此？

这四个，仿佛触发了什么开关似的，瞬间刺痛了亚瑟敏感的内心。

此刻的他，正处在蜕变为【小丑】还是【韦恩之子】的关键时刻，内心极度摇摆不定。

任何一丁点外界的刺激，都可能影响他的心境，让他做出不可预知的举动。

譬如此刻。

“你竟然说我的魔术，不过如此？”

“只是个臭小鬼而已，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我的魔术，评判我的演技！”

亚瑟的眼睛“唰”的一下就红了。

他眼前的布鲁斯，形象逐渐模糊起来，外貌渐渐与他的历任老板重合。

他们都是一样。

否定自己，看不起自己，贬低自己，以满足他们高高在上的傲慢情绪！

要是原来的亚瑟，说不定还会逆来顺受，低着头接受这一切。

但现在不同了。

他明面的身份，是【韦恩之子】，尽管现在韦恩老爷还没有承认。

他背面的身份，是【哥谭小丑】，受到无数市民狂热追捧的精神旗帜。

这样的他。

凭什么还要被人如此贬低？！

“不好意思先生，我只是客观的评价了一下你的魔术，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还请……”

布鲁斯的举止依旧绅士。

他的心还没有被贵族老爷家的金钱所腐蚀，现在接受的教育，也都是平等公正的对待一切。

然而，这些话语对于极度敏感的亚瑟来说，已经都听不进去了。

他只想让眼前这个傲慢的小孩，认可他的魔术，他的表演，他的一切！

“笑，给我笑啊。”

“我的表演是最有趣的，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喜剧演员！”

亚瑟神经质的喃喃道，用自己的双手，去勾住布鲁斯的脸颊，做出一如他当初那样的笑容。

布鲁斯毕竟只是个孩子，力气怎么可能比得过亚瑟。

很快他的脸便被勾的变形，呼吸也急促了几分，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那里的人，怎么回事，快放开布鲁斯少爷！！”

就在亚瑟的眼睛越来越猩红，即将彻底失去理智的时候。

一位中年男人的呵斥声，陡然将他拉回了现实。

亚瑟望向庄园的方向，看到了一位匆匆赶过来的中年管家，将不断咳嗽的布鲁斯护在身后。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放下手，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

不行。

现在还不是成为小丑的时候。

若是现在就将恶意完全释放出来，就真的失去他最后体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