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东隅,霞光印染。冬日的清晨带着冷冽的风,纪小小宿醉,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昏头昏脑地醒来,天光才刚刚亮起。
“桃花?桃花。”纪小小揉着太阳穴,胃里更是翻江倒海,她开口唤桃花,想叫她煮些醒酒汤。
“姑娘,你醒了?我煮了醒酒汤,头疼吗?喝点就好了。”桃花一边说着话,一边把醒酒汤端到塌前。
“不枉我平日那么疼你,贴心。”纪小小笑着对她说。
“不是我贴心,是爷走之前嘱咐我的。”桃花抬眼看她,她始终想不明白,爷这么关心她,王妃是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她倒好,弃之如敝履。
“他……他们走了?”纪小小假装没听见桃花说什么。
“嗯,天没亮就走了,说赶回去早朝。”桃花原先不知这些的,是爷叫她说的。昨夜一幕,桃花是看在眼里的。她在王府里做事这么久,从未看过天神一样的爷失魂落魄的模样。爷昨夜的样子,没有一点外头传的“战神”的冷然杀伐之气,只有受伤的脆弱模样。哪怕是这样了,还怕姑娘多想,说先回去。晚些回来接姑娘回别院,张大夫会给她治病。
桃花看纪小小咕嘟咕嘟喝醒酒汤的模样,不由地为她担心起来。不做王妃,没了王爷的庇护,也不知道外头艰险,姑娘顶不顶得住。
桃花心里恨铁不成钢,当事人却还是没心没肺地说,“我饿了”。她气得不行又无可奈何道:“姑娘,我真想看看你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什么呀?”说完纷纷离去给她准备早饭。
纪小小望着桃花离去的背影,心里却想着,也许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了。只要季珩放弃她,她就能完成攻略任务。
早膳吃完,纪小小换了件素绒云舒缎裙打算出去溜达溜达,就见桃花匆匆进来,满脸都是忧色。
纪小小问道:“怎么了桃花?”
“姑娘,外头一个衣着看起来十分华贵的夫人,说要找你。”
桃花说道。
“找我?我在镜城不认识什么华贵的夫人啊?”纪小小也一头雾水。
“她说,是为煊赫而来。姑娘,煊赫是谁?”桃花仍然疑惑,姑娘不会是惹上有妇之夫了吧!正主找上门来了。
“哦,领她到正厅,我就来。”纪小小也不知道是谁,索性去看看去。华贵到什么程度。
纪小小理了理鬓发,便去了正厅。一抹清丽背影入目,未见那女子面貌,只见女子脖颈纤细白皙,髻发后别着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行动间轻微摇晃,不觉俗艳,倒显轻盈优美。从她体态轻盈的模样来看,是个大美人。
听到纪小小的动静,那女子转过身来,她最夺人心魄的是眼眸,娥眉淡扫下的茶色眼瞳,眼里一片明亮。面容精致,她略挑眉,樱唇轻启道:“你是煊赫说的小小?”
纪小小看着眼前这位即使穿着普通流彩暗花云锦宫装也难掩华贵之气的女子,脑袋里飞速运转了一千万次,分析她与煊赫可能的关系。她年纪约摸二十,可周身的气度却像是金山银山也堆不起来的处变不惊。
“你是……她妻子?”纪小小心里炸毛,不是吧!煊赫这一世成婚那么早?自己什么都没问,变小三了?
“是。”那女子定定看着纪小小的眼,想从她眼里看出一些情绪波动的样子。但她没有,她心想,眼前这位要么是不谙世事的单纯,要么就是扮猪吃老虎的高端资深玩家。
“哦!我不知道。抱歉抱歉,我并未与煊赫约定什么,即使约定了什么,也就是口头上说说而已,如今我知他有妻,更是不会逾越底线。感谢提醒。”纪小小抱歉的样子,倒真让夏琳琅出乎意料。照煊赫那风流浪荡的样子,多少人想爬上龙床,就听她说是妻就退却了?
难道不应该低眉顺目地喊“姐姐好”,或是鼻孔朝天地恃宠而骄,她这样倒使夏琳琅愣了一会儿。
煊赫他是大昭皇帝,大可以随心所欲地给她这个前朝罪臣之女换个身份入宫。可她怕,他们少年夫妻,早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自及笄那年初次遇他,她这一生便再也绕不开他了。
“你们是如何遇见的?”夏琳琅问她。她没问过后宫里任何一个,却只想问她。
她了解了解煊赫,那些脂粉只是朝堂局势的又一个制衡之地。他们相濡以沫多年,她又是那般聪慧的女子,也只有她,能与他携手并进。
可昨夜他来寝宫找她,他问她可曾心仪过谁。
说来可笑,她满心都是他,他却问她可曾心仪过谁。她只有不爱他,才有资格靠近他。只有无爱才能冷静,才能为他后宫斡旋,雨露均沾。他不知,除了无情无爱能淡然处之,还有深情如她,十年如一日,恋慕着自己的夫君。但他只觉得她有谋略有胆色,不似寻常颜色,可助他稳定后宫。
她敛目,将眼底一片荒凉妥帖收藏。说,未曾心仪过谁。
煊赫有些失望,但他很自然地说道:“我感觉我遇上了心仪之人,她不算漂亮,可是很特别。我总是很想见到她,让她待在我身边就好。”
纪小小的确不算漂亮,眼角蜿蜒的藤蔓印记肆意横行,细看,已经延伸到了整个耳廓。
可她的眼,那样澄澈透明,毫无心机。不知是真没有心机,还是已经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夏琳琅摸不透她,淡淡开口:“你了解煊赫吗?”
“他不说他专门给人做决定,是算命的。”纪小小想当然地说道。但现在看来,这女子周身那低调内敛的华贵之气,敢情煊赫是吃软饭的?
夏琳琅闻言轻笑了几声,原来她什么都不知道。
“你是前朝罪臣之女,我不能让你的身份拖累了我们。”夏琳琅直言不讳,不知为何,她愿意相信,她十分纯然。但她不敢冒险,煊赫根基不稳,若因她的缘故,遭好事者一煽动,恐怕会生出些难以控制的变故。
纪小小闻言,略思忖道:“夫人,我真不知道煊赫已经成亲了。再者你连我的底子都能查到,家底背景肯定是有的。我亦不想与别人共侍夫君。宁愿清粥小菜,一人一心;也不愿锦衣玉缎,同床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