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派黑鹰到歇马镇来刺杀爹的吗?”
“是的。为义知道错了。”
“这张谭家大院的房屋结构图是你画的吗?”
“是是为义画的为义有罪。”
“次投毒的事情跟你有没有关系?”
“次投毒是我的主意,是我逼娘下的毒。”
“赵仲的案子,和你有没有关系?”
茅知县不断变换坐姿,他希望族会早一点结束,他想早一点离开谭氏祠堂。茅知县和赵仲的案子有脱不了的干系尹县丞和何师爷不时瞥一眼对方,这两个人和赵仲的案子也有脱不了的干系。
茅知县、尹县丞和何师爷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谭为仁的有些话是说给他们三个人听的。
“赵仲的案子和我有关系。”
“侯三找赵长水了解我的身世,是不是你指使的?”
“是我指使的。”
“侯三是怎么死的?”
“这我不知道。”
“侯三除了受你指使,还有谁指使他?”
“这我也不知道。”
按照谭国凯的吩咐,有些问题可以问,但不一定非要有答案,今天晚之所以请茅知县来,除了要借助于他手的大明律法惩处谭为义,还要敲山震虎。谭家从不惹事,但从不怕事。想搞垮谭家,得掂一掂自己的分量。
“今天,是谁到青州去告诉你们爹出事的?”
“没有人告诉我,黑鹰做事从来没有失过手,我相信他,昨天晚,黑鹰没有回去,我猜想,他一定是得手了。这是我们事先说好了的,事成之后,他拿着银票远走高飞。”
“你们母子俩和一笑堂有何关系?”
“一笑堂的事情,我不知道。”谭为义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眼睛瞥了一下茅知县。
“躲在刘家堡一品轩家具作坊背后的人是谁?”
“这为义也不知道。”
“为义啊!你真是至死不悟啊!死到临头了,你竟然还不愿意说出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对谭家使绊子、放冷箭的乌龟王蛋。为仁真为你难过,被人家当枪使,竟然没有一点悔改之意。”
茅知县、尹县丞和何师爷在跟前,谭为义是不会把茅知县、尹县丞和何师爷供出来的,当然也不会把马清斋和马啸天供出来。
茅知县也不是傻子,既然黑鹰供出了谭为义杀害谭国凯的事实,一定会说出其它事情来。
现在的情形应该是:双方都心照不宣,只是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罢了。茅知县也应该能从谭为仁的话里面听出一些东西来。
“魁,你都记下来了吗?”族长道今天,魁是案,案是在族会专门记录重大决定的书。
“回族长,我全记下来了。”谭魁一边回答,一边将几张笔录整理了一下。
“拿给他签字画押。”族长道。
一个族人从魁的手接过笔录和毛笔,走到谭为义跟前,将笔录放在地,将毛笔放到谭为义的手。
谭为义接过毛笔,在每一张笔录的下面写自己的名字。
魁拿起笔录和毛笔,将毛笔和笔录递到族长的手。
“国凯,你看我们怎么处置谭为义?”族长一边说话,一边在一张纸写自己的名字。
“全凭族长和族人做主。”谭国凯道。
族长又转向谭老太爷:“老太爷,你怎么说?”
“今天开的不是族会吗?依族规办。老话说的好,自作孽,不可活啊!”
“二太太,大太太不在府,你可以代她说话。”不要说皇派钦差送来贺寿金挂,也不要说代王朱桂刚刚驾临过谭府,单凭昌平公主的特殊身份和她对谭氏家族所做的贡献,族长也要听一听她的意见。
“秋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秋云听老太爷、老爷和族长的。不过,族长还要听听茅知县的意见,他是君县的父母官,一定有公断大姐如果在这里,她也会这么说。”
冉秋云对处死谭为义没有异议。谭为义大逆不道、雇凶杀父、丧尽天良,他确实该死,他不死,天理不容。她还想借一借茅知县的官威,要不然,茅知县今天不是白来了吗。
族长又转向茅知县:“既然茅知县也在这里,这里既是我们谭氏家族的族会,也是你县衙的大堂,按照我们谭家的族规,此罪当诛知县大人一向爱民如子,执法严明公正,此等行径,依大明律法,该怎么处置呢?”
茅知县迟疑片刻,然后道:“何师爷,你来说吧!”
“这”何师爷吞吞吐吐。
“别磨磨唧唧,叫你说,你说。”茅知县道。
“按大明律法,当斩。”
“很好。何师爷,你也来签个字吧!”
魁将毛笔递到何师爷的手。
何师爷接过毛笔,走到案子前,也在笔录的面写了自己的名字:何柄。
“谭为义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国凯,林蕴姗,我们该怎么处置?”族长望着谭国凯道。
“毒妇林蕴姗也应该沉湖。”一个声音大声道。
“是啊!让她们母子两共赴黄泉,也好做个伴。”另一个声音附和道。
“别吵吵,听国凯说话。”族长扫视全场。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谭国凯用沙哑的声音道:“将他的儿子沉湖,是对她最好的惩罚,这杯苦酒是她自己酿的,让她自己慢慢品尝。”
谭国凯看了林蕴姗一眼:“我可以饶恕她,但一定要让她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被沉湖”
“我谭国凯和她一样,我和她一同接受惩罚,这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错,养不教,父之过,我谭国凯也有责任。”
“如果我不过分溺爱这个逆子,如果我能多花一点时间在这个逆子的身,这个逆子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林蕴姗要是还有一点人性和良知的话,我希望她下半辈子能与青灯菩萨相伴,好好忏悔自己的罪孽。如果她依然我行我素,死不改悔,老天爷自会替我惩罚她。”
谭国凯的话还没有说完,林蕴姗头一歪,身子一软,倒在了地她应该是昏过去了。
谭为义则痛哭流涕,多行不义必自毙,他应该是完全明白了这句话的全部含义。
谭为义从父亲的话听出了一种非常决绝的态度,他也明白,当族长和何师爷在笔录签字以后,事情已经没有一点转寰的余地了。
谭为义突然抬起头:“爹,在孩儿沉湖之前,您跟孩儿说几句话吧!到现在,您不曾和孩子说一句话,这杀了孩儿,还让孩儿难受。”
谭为义用双手爬到谭国凯的面前:“孩儿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孩儿咎由自取,孩儿确实该死孩儿确实死有余辜。孩儿也知道悔之晚矣,在沉湖之前,孩儿只想听爹说几句话,别无他求。”
“这真是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一个声音小声道。
“谁知道是真是假?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在临死前的话是不可信的。”另一个声音道。
“老爷,您说几句吧!”冉秋云低声道。
谭国凯抓住拐杖的手柄,用拐杖支撑起自己的身体,重新调整了一下坐姿,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人们看到他眼泪汪汪,此时,谭国凯的心情非常复杂。
冉秋云从衣袖里面掏出一块手绢,准备帮谭国凯擦拭眼泪,谭国凯从冉秋云的手接过手绢,擦干净眼角和脸颊的眼泪。
所有人都在等待。
谭国凯擦了一下鼻涕,看了一眼林蕴姗,然后道:“我我谭国凯愧对族人,愧对祖宗,我是一个失败的父亲。”
说到这里,谭国凯泪如泉涌:“可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我的儿子为什么要杀我。自从这个女人走进谭家大院,我不曾亏待过她,因为她为谭家生了三个儿子,不但我,连老祖宗都格外高看她。”
谭国凯用手绢擦去眼角下方的眼泪:“大家都知道,在四个儿子,我对这个儿子最好,我也想让他早一点过问谭家的生意。”
“可他冥顽不灵,不学无术,不好好念书也罢了,幺蛾子还特别多,连他二爷都敢不敬。
“二爷看在我的份,又念他年纪尚从不跟他计较,谁知道他越大越不成器,这样的儿子,我能把谭家的生意交给他吗?”
“关于这个儿子,我和二爷商量过多少次,还是二爷看人看得准,他提醒我多次,决不能把谭家的生意交给他国栋,我说的对不对啊?”
“大哥是想让为义过问谭家的生意,是我打坝的。”谭国栋道。
“为义性格乖张,心术不正,如果让他打理谭家的生意,谭家必然毁在他的手,他连为仁一个脚趾头都不如。”
“为仁生性善良,为人实在,行事稳重,是大当家最合适的人选。”
“即便是这样,大哥还是想等为义长大之后,再把一些生意交给他打理,实指望随着年龄的增长,为义会浪子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