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

温檀年坐在轮椅上，阿辞正在他的腿上施针。

外面的梧桐树叶已经开始泛黄，正一片一片的落下来，最后融进泥土里，消失不见。

阿辞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外面：“相爷，深秋了。”

温檀年点点头。

阿辞转头望向他，看着他此时苍白的面容，忍不住开口说：“相爷，您这几天要是没有什么事情，尽量不要出去，现在正是换季的时节，您这腿怕是受不住。”

温檀年淡淡的说道：“不打紧。”

阿辞便不再说什么了。

大概半柱香的时辰，阿辞收回了银针，把银针一根根的烫好再收进药箱里。

温檀年理了理衣服，慢慢的开口：“老阁主最近找阿漾了吗？”

阿辞手一顿，点了点头。

果然，舅舅还是按耐不住了。

“可知他们说了什么？”

阿辞摇摇头：“不知，只记得那天阿漾出来的时候脸色甚是不好。”

为什么总要逼人做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事呢？温檀年也很不喜欢这样受制于人。

“听说魅灵宫那边有动静了。”温檀年的手轻叩在轮椅上，庸懒的问了一句。

阿辞没有想到主上会突然转移话题，想了想最近魅灵宫的事，开口回答说：“前几日老阁主动了魅灵宫的人。”

“所谓何事？”温檀年问得漫不经心，好像就是临时想起来随口一问。

阿辞已经把药箱整理好了。

“老阁主前一段时间派人从魅灵宫的人手上夺到了血露，魅灵宫的左护法便派人上了千雪阁，老阁主震怒，把他们赶回了魅灵宫，顺便还毁坏了魅灵宫的神像。”

温檀年还是看着外面的那棵梧桐树，又有一片金色的叶子落了下来：“那魅灵宫主呢？”

阿辞坐了下来，因为他知道主上不喜欢别人站着跟他说话。

“那魅灵宫主并不在宫中。”

“哦？我听说那魅灵宫主倒很少出宫。”

阿辞点点头：“确实如此。”

温檀年转头看向阿辞：“你说那魅灵宫主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连杀人的时候都是笑着的。

阿辞想了想，他除了是一名神医，还是一个江湖百晓生，什么都知道一些，但是又都不全。

“那魅灵宫是从南疆那边搬过来的，不知为什么会在大都的玉昆山上安置下来？”

阿辞继续说道：“那魅灵宫主奇怪的很，此人甚是邪魅，长相要比女子还要艳上三分，那前魅灵宫主喜欢养有姿色的小童，听说啊……”阿辞突然靠近温檀年，声音也低了下来：“现在这个魅灵宫主就是前宫主养的小童，前宫主很是变态，唉，可惜了……”

温檀年拍来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声音清淡：“所以，这夜千殊就将前宫主杀了取而代之。”

阿辞不置可否：“江湖上的人都在流传，那日魅灵宫的人发现前魅灵宫主的时候，每个人都在犯恶心，因为他被人大卸了八块，甚至还端端正正的摆在床上。”

“江湖传闻罢了，听听也就算了，当真到可不必。”温檀年望向阿辞。

阿辞点点头：“是啊，江湖传闻罢了，外面都说是夜千殊杀了魅灵宫主，但是又没有任何的证据，至于最后夜千殊是怎么坐上宫主之位的，无人知晓。”

“阿辞，我突然有点羡慕他了。”

谁？夜千殊。羡慕他什么？在阿辞眼中，那夜千殊就是一个疯子，做什么事情都是笑着的，杀人也笑，开心也笑，伤心也笑，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情绪。

“相爷为何羡慕他？”

温檀年没有说话，为什么羡慕他，因为他做了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做的事。

*

顾卿华几人不眠不休的赶路，终于就快要到了。

他们到达驿站，重新换了三匹马，看着从大都城内寄出来的信，顾卿华好看的秀眉皱了起来，将军府的百年荣耀没了，祖母甚至还亲自进宫了。

顾卿华一言不发，骑上马继续赶路。

*

“三更半夜，小心火烛。”

“咚。”

“三更半夜，小心火……烛。”

打更人感觉到一阵风从自己身边穿过，大半夜的街上没有什么人，打更人看着那三个骑马奔去的人，跑那么快，赶去投胎吗？

打更人摸了摸脖子，提起锣继续敲打起来“咚。”

*

“咚咚咚”

“谁啊？”

谁这么晚了还在敲门？管家不耐烦的将门打开。

然后擦了擦眼睛，看着外面站着的人，这是小姐？

“小姐？”

顾卿华因为几天没有合过眼了，此时看起来憔悴极了：“王叔。”

“小姐，你怎么这么回来？快，快请进。”

顾卿华走了进去，影一影二在屋顶上看着主人进了将军府，也相继离开了。

半夜，芳华园的烛火亮了起来。

落莲看着自家小姐，担心的问道：“小姐，可是发生什么事了？为何这么晚回来？”

顾卿华摇摇头，她坐在椅子上喝了一杯茶，先解了解渴：“不是，将军府可是出了什么事，落莲，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落莲点点头，把这几天将军府的遭遇全都说了出来。

顾卿华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庞氏母女害人不浅，差一点整个将军府都要为了她们两个陪葬了。

顾卿华突然觉得头疼的厉害，她要落莲去放了热水，连着几天的赶路，她的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致。

顾卿华走进内阁，褪去外面的衣物，一双玉足率先没入了水中。

水中撒满了她最爱的栀子花瓣，她闭着眼睛，理了理最近这几天的事情。

父亲的死不是意外，如果真的是皇上所为，那自己有可能就暴露了，巫城那边的人定会向皇上报信，就算巫城那边的人不认识她，可是皇上一定会彻查，她要趁着这个时间偷偷改变一些事情。

庞氏和顾燕喃现在还在大理寺，刺杀还公主难逃死罪，善恶自有报。

祖母还是进宫了，定是用了“玉令”，可皇上为什么会那么轻易的放过将军府？这一点她想不明白。

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需要一件一件的去解决。

有一美人，氤氲水中，似幻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