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公,明日便可到达日本石见国,发现银矿就石见国内。”四海商行负责日本这条线的负责人田海禀报道。
“石见国?这怎么又冒出一个石见国?不是日本国吗?”汪直一脸疑惑地问道。
说实话对于一海之国的日本,对于大明人来说那就是未知之地,只知道从唐朝开始日本便派遣唐使来中国之地学习。
既然来学习,说明日本肯定是一个未开化之地,所以对于日本这种小国,大明人都是用着上国视角俯视他们的,谁能想到四百多年后的日本竟然打得中国差点亡国灭种?
这对大明人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谈,大明对上蒙古这种草原民族虽然有些吃力,但是对上日本还有朝鲜这种小邦,还是不屑一顾的。
尽管日本被太祖列为不征之国,那是因为当时的太祖认为日本乃化外之地,而且远在海外,去征伐他们,简直是得不偿失,所以才有了日本为“不征之国”的名头,但凡要是听说日本富得流油,哪有不征伐的道理?
中国人可不傻,而且向来是利己主义,士大夫为什么都不愿意打仗,因为打仗之后对于士大夫来说,他们得不到一丁点好处,好处全被武将得去了。
只要是打仗,武将的权柄就会加大,权力就那么多,武将权力增大,他们士大夫的权力自然减弱,而且古代皇帝想要战争也只是为了夸耀武功,根本没想着战争是可以获利的,也可以让士大夫获利的。
所以中国古代除了皇帝和武将,士大夫和百姓都不愿意战争,除非是迫不得已,被人打上门了,才被动防御地进行战争,因为他们实在没看到战争能让他们获利。
这就是为什么皇帝一提战争,从上到下一片反对之声音。
朱佑樘登基以后,他也在想办法慢慢改变这种上下反对战争的声音。
只有他这个皇帝一个人想着战争,是行不通的,即便他这个皇帝将大明需要打的仗都打完了,所有能见到的敌人都被消灭了,也得不来太平。
为何?
因为人终有一死,等到朱佑樘这个皇帝一死,大明又会回到老路上去,国内陷入内斗,草原上又会兴起其他的民族,一旦壮大,他们必然会再次侵略大明。
所以被动防御永远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唯有主动出击,如何做到主动出击?
那便是改变整个大明人的观念,大明人因为受到儒家思想近千年的禁锢,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主动侵略他人的国家,如何改变这种态势?
这是朱佑樘长期思考的问题。
取消儒家思想的主导地位?
这显然不现实,但凡朱佑樘流露出这么一点苗头,他这个皇帝估计就要当到头了,说不能哪天就传来他溺水而亡,亦或者被宫女勒死。
因为儒家思想就是中国当下的指导思想,谁想要动摇它,就是同天下大势作对,作对必然没有好下场。
如今在大明,也有一些有识之士意思到了儒家思想的缺陷,比如王阳明这些人,但是他们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推翻儒家思想,有的只是想着改良儒家思想,补全儒家思想的缺陷。
即便后面出现的狂士李贽也没有全盘反对孔子,他只是反对将孔子过于圣人化。
李贽认为孔子的思想固然有些道理,但是那是在当时的,如今的大明已经距离战国时期过去了两千年。
所谓时移势迁,如今的社会和当时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在当下不能再捧着孔子言论当金科玉律,将其封为圣典,一言一行都需要按其行事。
其实随着社会的发展,大明已经有了萌发新的思想的态势,如果不是后面满清所灭,大明将会率先走进资本主义。
因为任何变革都是思想变革先行,然后才有实际的变革。
因此作为穿越人士,朱佑樘也想一步到位,将大明带入资本主义,飞机大炮坦克全就位,然后吊打全世界,这些显然不现实。
即便朱佑樘以皇帝的强权推动科技去进步,但是大明人的思想若是没有变革,世人只会将其视为奇淫技巧,而不会加以重视。
要知道在北宋朝就发明了水运仪象台,它既可以进行天体测量之用,又可以进行天体运行演示,还可以进行自动报时。
结果因为战争,水运仪象台毁于战乱,后面南宋朝廷想要重建这个水运仪象台,都不可得,为何?因为他们不知道原理,知道原理的人已经死去,人死便灯灭。
而且南宋之所以想着重建此物,也只是因为那是太平盛世的象征,而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高科技。
水运仪象台这东西在大明的士人来说也只是传说的物件,也没有几个人去重视,也只是认为是奇淫技巧,充其量也只是为盛世临朝添上一笔墨彩。
为了今后的大明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朱佑樘可以说是绞尽脑汁。
首先当然是改造大明的思想,全方位地改造思想,朱佑樘如今时不时在大明日报发表一些新奇思想的文章,就是为了改变大明人的思维。还有就是如今大明日报经常出现论战的文章也是朱佑樘有意培养大明人的好战意识。
大部分的文武官员看着这些文章,只当是皇帝年少,还是贪玩的年龄,喜欢一些新奇玩意,也不以为意,而有些人却想到了很多。
比如在儒家思想上专研很深饱学之士便产生了某种忧虑。
而王守仁这些年轻的士大夫却倍受鼓舞,毕竟年轻人总是求变,老年人总是求稳。
却说汪直带领着大明当下最强大的舰队将要抵达日本的时候,其实日本其实也有所察觉,毕竟日本是岛国,大海一直都是他们重视之处。
还有此时的日本正是虚弱的时候,经历了“应任之乱”,日本正式进入了所谓战国时代。
可以说汪直选了一个好时机,当然此时在船上的汪直却一无所知,他只是通过西厂布置在四海商行的密探得知日本有银矿,便如获至宝。
加之汪直此人向来喜欢武事,可惜朱佑樘登基之后不再在军队内外派太监监军,所以汪直一直引以为憾,英雄无用武之地。
一听下面的人来报日本有银矿,汪直便心花怒放,简直是瞌睡了送来枕头,日本蕞尔小国,只需要派大明刚刚新建的海军舰队,便可顺手拿下,既能开疆拓土,还能为皇爷解决对蒙古之战的军费问题,自己还能顺便得到偌大的好名声,简直是一举三得。
刚得到这个消息,汪直便迫不及待地向朱佑樘汇报了此事。
作为朱佑樘的左膀右臂,一直自认为是朱佑樘最忠实的鹰犬,自然要为朱佑樘这个皇帝分忧解难,他知道朱佑樘一直谋划着对蒙古作战,但是战争向来打的就是钱粮。
他也知道皇帝朱佑樘最近一直在为军费而发愁。
没钱,想要对蒙古这个宿敌发动战争,只能是纸面上想一想,满朝的士大夫必然反对,经历了土木堡之战之后,满朝文武都不希望再出现一位好战的皇帝,大明实在经受不住第二次土木堡之战。
所以想要对蒙古发动战争,朱佑樘首先证明大明是能战的,这就是朱佑樘偷偷摸摸跑到辽东对女真部发动的战争的原因。
一个嘛就是练兵,朱佑樘也要确认一下他练的新式军队是否真的有战力,二个嘛自然是打给满朝文武看的,以此战为例,告诉整个大明,我们是有着能战之士兵的。
光有兵没有钱粮也不行,因为大明立国一百多年之后,如今财政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以前的卫所制度基本废止,原来的大明养兵基本靠卫所便可以自给自足。
如今卫所的田亩基本被那些武将侵占,可以说卫所制度已经是名存实亡。
朱佑樘登基之后也没想着重新恢复卫所制度,因为事实已经证明卫所制度已经不可取,所以朱佑樘在想办法将登记在册的卫所田亩改为民田和官田,然后想办法进行兵制改革。
完全采用募兵制,对于大明来说,财政支撑不住,所以需要进行兵役法的改革,这个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当下想要对蒙古发动战争,就得将改革放一放,先想办法搞钱,练兵,然后打胜仗,只有彻底解决了蒙古,然后再一心一意进行社会改革,那才是稳健之道。
汪直坐在船上摇摇晃晃地想着怎么才能快速筹措军费,如此才能帮皇帝朱佑樘分忧,结果一听田海说马上到石见国,这让汪直很蒙,咋又冒出来个石见国呢?
不是日本吗,咋还出现了一个石见国?
“田海,不是日本国吗,咋又冒出来个石见国,这个石见国是个什么章程,难道是日本国里出了个乱臣贼子?”汪直好奇地问道。
“回厂公,这个日本国虽然是小邦,但是事却不少,如今的日本,在日本人自己嘴上也称之为季世乱世,而且日本也奉行分封制度。”田海回答道。
“日本也奉行分封制?田海,这你得好好给我说道说道,也许这日本大有可为啊。”汪直一听日本也奉行分封制,顿时双眼一亮,似乎有个想法在脑海里喷涌而出。
“是,厂公,日本的皇帝被日本人称之为天皇,如今的天皇为后土御门天皇,但是这个天皇却没有实权,在日本实际掌握实权的乃征夷大将军。此人名为足利义视。”田海弯腰叙说道。
看来这个田海对日本还是相当了解的,知道日本掌权的是幕府将军,而不是那个什么狗屁天皇。
不像万历皇帝时期,整个大明都没有人知道日本派兵打朝鲜的是哪个,明明是织田信长,还以为是日本的国王,结果闹出封织田信长为国王的笑话。
“这个什么足利义视乃乱臣贼子,日本的活曹操啊!”汪直听了田海的解说之后,勃然大怒。
对于大明来说,礼法大于天,君是君,臣是臣,岂有臣子凌驾于君之上,这是大不逆啊!
田海一听汪直的话,内心就咯噔一下,感觉要坏事,这西厂厂公该不会要帮日本的天皇来个“清君侧”吧?
那样的话,难度可就大了,日本虽小,也有几十万军队,要是和幕府将军为敌,就是同整个日本为敌啊,幕府将军如今就是日本事实的统治者。
田海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对于汪直这种在宫内厮混多少年的太监察言观色那是看家本领,用眼神扫了田海一眼,便了然如心:“本官这次对于日本的银矿势在必得,田海,如今你对日本的一切了然于心,今后我还得多多仰仗于你啊,所以有什么话,你尽管对我讲,本官也不是小气之人。”
田海慑于西厂的赫赫威名,害怕汪直这个一手创造了西厂的厂公,但是他也分得出轻重,他也知道此次出兵日本其实就是为了皇帝朱佑樘筹措军费。
要是和整个日本开战,那是本末倒置,万一战争陷入旷日持久,说不定不光挣不到军费,还得往里填入军费。
于是田海咬了咬牙,婉言劝诫道:“回厂公,整个足利义视虽然是日本的乱臣贼子,但是他这个征夷大将军已经传了第十代,可以说地位已经稳固。若是贸然与之为敌,我们大明军士虽然勇猛,但是就怕陷入旷日持久之中,那与我们此次的目的背道而驰。”
“他这个征夷大将军竟然传了十代,怎么就取而代之呢?”听了田海的话,汪直更是难以置信。
这要是在华夏简直是想象的事情,在华夏要是做了曹操,岂有做十代曹操的说法,早在第二代便将皇帝拉下马,取而代之。
“回厂公,这征夷大将军之所以能坐十代,也同日本的分封制有关,如今的日本就同我们华夏当时的周朝,整个日本就是大大小小数百个分封小国,而我们将要达到的石见国就是其中一个。”田海继续解释道。
“哦,日本奉行的原来是周朝的分封制啊,我还以为是我们大明的分封制呢!”汪直感慨道。
“是的,厂公,所以这个足利家族在日本做征夷大将军可以,想更进一步做天皇,却是不能,那样的话全日本的诸侯国将会群起而攻之。”田海附和道。
汪直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就说嘛,怎么会有做十世曹操的道理,原来是不能为,而非不想为啊!”
“确如厂公所言,乃不能为,而非不想为之。”田海附和道。
“田海,此次我们率大军而来,要攻克这个小小的石见诸侯国,应该不难吧。”汪直询问道。
“回厂公,这个石见小国,自然不在话下,怕就怕这个足利义视不会坐视不管。”田海担心道。
“难道对于这个足利义视来说,少一个同他作对的诸侯国,对他来说不是好事吗?”汪直相当然地疑惑道。
“厂公,这个足利义视乃日本的征夷大将军,若是坐视日本的小诸侯国内外人所灭,他也难以服众啊。”田海担心道。
“田海,你担心的有道理,看来这个石见国也不能蛮取,咱们得智取。”汪直起身踱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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