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格达提是沙枣树乡出了名的宰羊人。
一把剔骨刀使得出神入化,剥一张羊皮下来不沾半丝筋肉。
从宰杀、剥皮、分割、清洗羊杂,也就一刻钟左右的时间。
这还不算啥,最令人赞叹不已的是他数羊的水平极其高超,任何人学不来。
一群羊从他眼前走过,他就能准确说出羊只的数量。
据说,误差最多也就是一只羊的数量,多一只或少一只。
巴格达提是牧民世家,襁褓时就被母亲抱在怀里骑在马上放牧。
不少哈萨克牧民上门请教他扫一眼数羊的技巧。
巴格达提将数羊时,把羊群分成数个三角形、正方形等几何图形的方法手把手教给求学者。
可一个个的都是无功而返。
看来,这数羊的技巧也不是谁都能学会的。
老友骆峰故意逗巴格达提,他是不是在教别人时留了一手。
巴格达提双眼一瞪,脸红脖子粗的辩解道:“我两岁时,爷爷就抱着我在马上数羊,都练了50多年了。这些个巴拉(男孩)想几天就学会,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骆峰笑道:“看来,你这数羊的技巧可是童子功,一口想吃个大胖子,在日做梦呀。”
巴格达提性子随和,跟豁达善良的骆峰相处的很融洽。
骆峰家是老新疆人,受周围维吾尔、哈萨克族等村民饮食习惯的影响,自小就不吃大肉(猪肉),算是半个清真了。
他家的饮食习惯跟***群众差不多。
每天要喝一碗奶茶,喜欢吃皮辣红、清炖羊肉。
巴格达提长期跟骆峰相处,在饮食上没那么多严苛的讲究了。
只要骆峰家做好吃的,巴格达提就会闻着香味过来蹭一顿饭。
这天,骆峰、李羽夫妇为表达谢意,邀请巴格达提、沙拉夫妇吃辣子炒******格达提欣然接受,“早就想吃你家的辣子炒鸡了。”
沙拉双手拿着李羽送给她家的洗澡用的塑料布、挂钩、和挂衣架,爱不释手。
李羽寻思着艾力家饮食上特别讲究,晚饭没邀请艾力一家。
她给玛利亚除了送塑料布、挂钩、和挂衣架外,捎带着送了一个坛形花架。
酷爱养花的玛利亚笑得脸上开了花,指着窗台上那盆满是红花的“拨拉臭”,美滋滋说道:“我把开满花的拨拉臭放在架子上,亚麻(很)好看。”
“拨拉臭”实际就是月月红,因用手拨拉下月月红的花叶子,会散发出一种怪味。
沙枣树乡村民称月月红为“拨拉臭”。
这夜,外面又哩哩啦啦地下起了小雨。
巴格达提夫妇坐在骆峰家餐桌旁,津津有味地吃着李羽炒的辣子炒鸡。
骆峰还在川疆百货买了两瓶伊犁大曲。
兄弟俩喝着小酒、吃着鸡肉,好不乐哉。
阴雨连绵的秋夜,即便天色没黑透,村民们也都窝在屋里,懒得出门。
那条贯通村里的大马路上没一个人影。
此刻,巴格达提家后院的棚圈里。
酒鬼托乎塔尔和他那商品粮户口的媳妇巴哈古丽借着天边的最后一抹亮光,驱赶着六只羊急慌慌朝后院门口走去。
翌日清晨,阿勒玛勒村笼罩在雾气之中,随着太阳慢慢升起,雾气开始升腾飘散,秀美的阿勒玛勒村也慢慢露出了它美丽的容颜。
一栋栋古朴的土屋、北山坡慢慢出行的牧群,与西边那蜿蜒的伊犁河支流、蓝天、白云交相辉映,颇为壮观。
下了一夜的雨。空气也格外潮湿清新。
昨夜在骆峰家喝酒喝到大半夜,巴格达提和妻在他家后院羊群咩咩的叫声中醒来。
巴格达提用手揉着太阳穴,对着妻子沙拉说道:“老婆子,我在睡会,你去喂下羊。”
沙拉朝赖在床上的丈夫翻个白眼,埋怨道:“不让你喝,不让你喝,你非要喝,你最后都抢酒喝了,再这样下去,我看你就是第二个托乎塔尔了。”
女人虽然嘴里絮叨着,可是手脚麻利地穿衣穿鞋。
她连脸都顾不得洗,就去后院喂羊。
沙拉抱着一堆青黄相间的野草朝棚圈走去。
怀里的野草挡住了她的视线。
沙拉凭借感觉走进棚圈,朝东边墙根处的槽里添加草料。
两只俏皮的羊用嘴巴拽着沙拉的裤子朝后扯。
沙拉温柔地笑笑,用手扒拉开这两只羊。
这一黑一白的两只羊是她拿着奶瓶亲自喂养的,两只羊见了她格外亲。
沙拉含着笑朝外走去。
突然,嘴角的笑凝固在脸上。
她盯着棚圈外的脚印惊呆住了。
湿漉漉的地面上有几串脚印,还有几只羊踩踏过的痕迹。
沙拉猛地一回头,开始清点起羊群来。
她数完第一遍,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连着清点了三遍。
这次确认丢了六只羊。
沙拉扯着嗓子惊呼道:“贼娃子偷羊了!贼娃子偷羊了!贼娃子把我家的羊偷走了!”
一墙之隔的骆峰听到西边院落的喊声,顾不得给老牛套车了。
他撒腿朝巴格达提家跑来。
沙拉的喊声在这个静谧的清晨格外响亮。
周围的邻居都闻讯赶了过来。
巴格达提双手提着裤子、系着腰上的皮带,趿拉着布鞋冲到后院。
骆峰、艾力、马明、小四川以及周围邻居涌在巴格达提家的后院。
沙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着,“哪个不要脸的贼娃子,偷走了我的六只羊。”
巴格达提站在棚圈外扫了一眼,笃定的语气说道:“丢了三只公羊,三只母羊,两只母羊肚子里都有娃娃了。”
骆峰和艾力细细观察着地面上凌乱的脚印,沿着脚印朝外走去。
所有人跟随着他俩走出巴格达提家的后院,过了一条狭窄的小路。
他们又顺着小路朝南走去,穿过一条羊肠小道再右拐,就上了大马路。
艾力和骆峰分析着脚印继续朝前走,大概快到了马路西边的三岔路口,这痕迹消失在马路凌乱的脚印中。
二十几个村民将艾力和骆峰团团围着,听着他俩的分析结果。
骆峰回头指着地下的脚印推断道:“贼娃子是两个人,还熟悉咱阿勒玛勒村的情况。”
艾力也指着路面的道道车辙印,分析道:“看样子,这贼娃子有人接迎,昨晚那么大的雨,又是天黑了,两个人赶羊,不可能,羊到了天黑就不动了,拿鞭子赶都赶不走。”
骆峰摩挲着下巴猜测着,“要是有人接迎的话,接迎的人肯定会把偷来的羊拉倒巴扎去卖,今天是西域市巴扎,我估摸着贼娃子不敢到咱西域县巴扎卖羊,巴扎就在阿勒玛勒村东边,他不敢来。”
围观的村民对骆峰的推断无不点头赞许。
一个个随声附和道:“傻骆驼,没错,贼娃子不敢来咱巴扎卖羊。”
“到巴扎来抓住他们,打死他们,这些坏家伙!”
“佛地对头撒(回民话,说的对),让额(我)去卖偷来的羊,额也跑地远远的,咋勺子(傻瓜)样自投罗网撒。”马明应声着。
骆峰偏过脸对身旁一脸沮丧的巴格达提说道:“老巴,走,咱俩赶紧儿去西域市巴扎找羊去。”
小四川提醒道:“傻骆驼,你就这么肯定贼娃子赶到巴扎卖羊去了?万一他拿回家宰了吃呢?”
骆峰笃定的口气回道:“贼娃子偷羊,不就是想换点钱嘛?再说了,他们害怕被人发现,也想着早早脱手,只能到巴扎上卖羊了,巴扎上好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