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朴把自行车朝一棵矮松旁一靠,撒腿跑到伊犁河边,对着潺潺西去的河水高声吼着,“哦哦哦哦”
骆森也学着哥哥的样子对着河面发出阵阵怪叫。
少年的喊声惊吓住藏匿在河边芦苇丛里的野鸭子。
一群野鸭子扑棱着翅膀在河面仓皇游走。
一会儿,骆森喘息着询问双手扶膝的骆朴,“哥,你咋这么晚才来找我,我都等不及了。”
骆朴解释,“阿依努尔找我说事,耽误了一会儿。”
骆森又一脸八卦的样子打探着,“哥,你是不是喜欢阿依努尔,自从你上高一后,每天都提她的名字。”
“有吗?!”骆朴歪着脑袋反问着。
骆森使劲点头。
骆朴的脸一红,忙为自己掩饰道:“我是全年级第一名,她是年级第二,我俩要竞争,肯定会提到她的,这是两个高手过招的表现,武林高手的对决,跟感情无关,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的,她性格好,有时候大大咧咧的,跟小心眼的女孩不一样。”
骆森撇撇嘴,用微不可及的声音酸溜溜地嘟囔着,“她还不小心眼,你上次考试超过她10分,她快一个月没理你,心眼还不小呀?哼,爱屋及乌,说的就是你。”
“你在嘀咕什么?”骆朴伸手掐着骆森的脖颈,故意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我在说你爱屋及乌。”骆森扯着嗓子喊叫。
“叫你胡说八道。”骆朴羞恼地去抓像鱼一样滑溜挣脱掉禁锢的骆森。
从哥哥手中挣脱出来的骆森,眼睛不眨地盯着骆朴的双目,还是狐疑的神色逼问着双颊通红的骆朴,“哥,那你不在乎阿依努尔,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翻译过来,是像月亮一样纯洁漂亮的花朵呢?!”
骆朴鄙夷地回道:“你够笨的,你没跟四叔学维吾尔话呀!?”
骆森耍赖道:“我咋能想那么多?我觉得你心里肯定有鬼。”
骆朴大红着脸威胁道:“你给我站住,看我咋样收拾你,叫你一天到晚跟个八卦婆一样搬弄是非!”
骆森倒退着跑,伸出右手朝着骆朴挑衅道:“来呀,快来追啊。”
兄弟俩在伊犁河畔嬉闹追逐,来宣泄一个学期压抑紧张的学习压力……
名气这东西,看起来很虚,却实打实能带来好处。
骆滨长期帮助扶贫户,从未想过索取什么。
这么多年来,头上一直顶着“扶贫大户”的光环,过得仍跟普通人一样。
吃喝拉撒睡,没啥区别。
没想到春节前,西域县召开了全县扶贫工作大会。
骆滨和李献被评为“扶贫工作先进典型”。
他跟李献去年年底合伙贷款的300万元,县政府出面协调,利息减免一个点。
县扶贫办又给“好巴郎合作社”拨款5万元,建设一个面积稍大的扶贫棚圈。
县政府还给他发了5000块钱的奖金,要求他继续请更多的贫困户到他的合作社打工。…
亚县长询问他有何难处,骆滨当即提出来,300亩地树上干杏苗子开春就能销售,烦请县领导帮忙促销下。
骆滨想着也就是随口一提罢了,没想到县领导会这么上心。
骆波的300亩地树上干杏的苗子,没几天就有不少县市林业部门前来预订,全部销售完毕……
一系列的荣誉和便捷并未让骆滨冲昏头脑。
他心里很清楚,政府对他的认可和支持,全归功于多年帮助贫困户不求回报的功劳。
同时,从县相关部门大力支持他跟李献这些“扶贫大户”,他从中嗅出来,国家越发重视扶贫工作。
目前,他安排白大爷和托乎塔尔等人一定照料好全乡的200头扶贫牛,这才是正事。
骆滨又解决了沙枣树乡沙枣树村3名贫困户的就业难题,李献的结对子老薛一家也搬到万亩基地干些杂活。
除了巴格达提夫妇俩,万亩基地9名贫困户在这里放养牲畜,领取工资。
春节前是牛羊肉销售旺季,西域市肉食品厂每天需要骆滨供应10头牛、20只羊。
骆滨自己养殖的20多匹马也在春节前宰杀后,熏制马肉、马肠子后,全部销售完毕。
年前牛羊肉的销量,让骆滨和李献看到发展养殖业大有前途。
玉米烘干厂烘干仓的北面爆了后,李献立即跟厂家联系。
厂家为了打开在伊勒地区的生意,承诺以成本价来维修坍塌处,并再使用标号粗的材料进行加固。
当然,维修工程只能在春节过后、天气稍暖和些再实施。
就在李献和骆滨静等着厂家维修之际。
乔氏企业也开始把投资方向放在烘干厂上。
为了缩短时间、减少成本,乔羽最先采取收购现有烘干厂的方式。
她从地区粮食局那里打听到西域县沙枣树乡沙枣树村有家烘干厂,已建厂四年,效益可观。
乔羽是个做事相当沉稳的人,她了解到玉米烘干厂是浙江人李献和本地人骆滨合资开的。
她也打听出来,李献是个相当精明、有头脑的商人,在生意场上说话办事滴水不漏。
而骆滨则为人豪爽大方、淳朴敦厚,说话办事耿直干脆。
乔羽决定先从骆滨这里下手。
在地区粮食局负责销售的栾处长的带领下,乔羽等人来到阿勒玛勒村。
路虎越野车停到骆家楼前,乔羽仰望着粉刷一新的白色楼房,不由地乐了。
栾处长好奇地问:“乔总,怎么,你认识骆家人?”
乔羽点下头,莞尔一笑,“跟这家儿媳妇有一面之缘。”
栾处长闻言,一脸的轻松,“那不更好办了嘛?这家人姓骆,是老xj人,这个开烘干厂的是他三儿子,”
乔羽一听,忙打住栾处长的话,激动地问:“他大儿子叫骆川,西域市中学校长。二儿子叫骆江,开发区管委会副主任。”
栾处长一脸的错愕,纳闷地问:“乔总,你这不都认识他家人嘛?!”…
那还找我当啥介绍人,当然,最后这话没说出口。
乔羽忍不住摇头轻叹,“世界真够小,竟然跟骆家有缘,今天要结识他的第三个儿子。”
屋内,斯琴在一楼的厨房忙着准备午饭。
昨晚,骆朴和骆森来村里看望爷爷奶奶,兄弟俩准备住两天。
斯琴要做丰盛的菜肴。
一楼门厅,骆峰抱着孙子咿咿呀呀地说着话。
李羽在二楼跟两个孙子聊天,询问他俩的学习情况。
她翻阅着骆森的作业本,忍不住絮叨着,“小森,练好字,你爸这辈子就字体没练好,其他干啥都行。”
骆森双手抓着李羽的胳膊撒娇着,“奶奶,在家,妈唠叨我,在这,您就别絮叨了呗。”
李羽用屈着的右手食指轻轻剐蹭下骆森的鼻尖,佯嗔道:“都嫌弃奶奶话多了。”
“哪有嘛?”骆森这个半大小子直往李羽怀里钻。
骆朴对着撒娇的弟弟直翻白眼。
骆森的外貌大部分像李茗溪,可是嘴唇更像他离世的爸爸贾兵。
也就十二三岁的年纪,已经显出美男子的雏形来。
他的五官非常精致,高挺的鼻子适中的嘴型,一双丹凤眼特别清澈,脸部的轮廓线条也很完美,尤其是他的侧脸很有杀伤力。
骆森就像是从和漫画走出来的少年,唇红齿白,清秀干净的脸挑不出任何缺点。
孙子骆朴的骨相也很出众,长得浓眉大眼高鼻梁,嘴型也很好看,面部立体感很强,基本找不出任何瑕疵。
李羽宠溺的望着身子已经抽条的两个孙子,眉眼都带着笑。
楼下,乔羽等人说话间,骆峰抱着孙子点点出来嗮太阳。
他一见单元门前站着两个人,正笑吟吟望着他。
乔羽看见骆峰第一眼,就回忆起那年夏天来讨口水喝时,那位在后院敞篷下粉碎干草的老农的模样,跟眼前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重叠在一起。
没等骆峰开口说话,她就笑问:“骆叔好,骆滨在吗?”
骆峰一听是来找骆滨的,忙招呼着客人进屋,“老三去地里了,马上回来,进屋说话吧,外面天冷。”
几人在门外铺着的麻袋片上蹭下鞋底的积雪,相继进了屋。
骆峰对着厨房里的斯琴喊着,“斯琴,来客人了,倒茶。”
乔羽等人坐在门厅里的沙发上。
她环顾下小屋。
沙发上、茶几上都摆着婴儿的玩具。
比起去年夏天她乘凉那次,屋里的摆设显得凌乱一些。
在她看来,这乱而不杂的摆设更充满生活情趣,在这个寒冬更增添温馨的味道。
乔羽探身拿起茶几边上的一本理发初步指南翻阅着。
这时,斯琴双手拿着托盘端着茶水走出来。
她把茶杯一一放在客人跟前,低声说:“请喝茶。”
看着斯琴在客人面前低眉顺眼的样子,乔羽笑问:“小妹妹,这本书是你在看嘛?”…
斯琴抬眼望向乔羽,觉得对着自己莞尔一笑的女人似曾相识,可是又实在想不起来了,点头说:“嗯,我在自学呢。”
乔羽见斯琴没认出自己来,笑着提醒道:“咱俩挺有缘分的,前年夏天,我来你家讨水喝,你还给我切了几牙西瓜,那西瓜沙瓤的,真甜啊。”
斯琴恍然想起,露出灿烂的笑容,“哦,原来是姐姐呀,我记得呢。”
本来面对着爷爷的胸前玩着骆峰纽扣的小点点,听见妈妈的声音,扭转起小身体,对着斯琴伸出双手咿咿呀呀地喊着。
楼外,骆滨把皮卡车停在沙枣树前的空地上,歪着脑袋打量着停在“陕西补胎店”前的白色路虎越野,心中暗叹,好气派的一辆车啊!这车的轮胎看着都好着呢呀?!
屋内,看着小点点兴奋的模样,乔羽拿着一个拨浪鼓走到小点点身前,逗弄着他,扭脸问身旁的斯琴,“这是你宝贝?”
“嗯。”斯琴从骆峰怀里抱。
乔羽又问:“那骆滨是你老公?”
“老公?”斯琴初次听到这新鲜的称呼,茫然的望着乔羽。
乔羽这才想起,“老公”这个称呼也就在西域市才流行没多久,忙补充道:“老公,就是丈夫的意思。”
斯琴羞赧一笑,轻轻“嗯”了声。
好像是在应景般,骆滨推门进来,嚷嚷道:“老婆子,饭做好没?”
乔羽定睛望着英俊的骆滨,忙朝对面的骆峰扫一眼。
她没想到骆家儿子长得一个比一个俊。
骆川和骆江的五官算是人中龙凤了,骆滨似乎更赛过他的两个哥哥。
骆峰起身对着骆滨说:“老三,来找你的。”
说完,他抱起斯琴怀里的点点朝二楼走去。
斯琴对乔羽笑笑,也忙走进厨房去看清炖的羊肉。
骆滨打量着陌生人乔羽,纳罕地问:“请问,你找我有事?”
栾处长坐在沙发上指着乔羽介绍道:“这是伊勒地区乔氏企业的乔总。”
乔羽也把栾处长介绍给骆滨,“这是地区粮食局的栾处长。”
一听说地区粮食局的领导,骆滨寻思着是不是种植庄稼的事,忙跟两位握下手。
落座后,乔羽双目熠熠打量着骆滨,开口说:“你们兄弟仨长得五分像,你大哥骆川更儒雅些,你二哥骆江俊逸些,你比他们粗犷些。”
骆滨闻言,双眼一亮,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位看不出是二十多还是三十多岁的漂亮女人,淡笑地问:“你认识我大哥和二哥?”
乔羽微微点头,笑道:“我跟你们骆家人挺有缘分。”
骆滨憨厚一笑,又端起茶壶给两位客人续茶。
乔羽开门见山,“骆滨,听说,你跟人合开了一家烘干厂,有没打算脱手?”
骆滨放下茶壶,坦荡道:“从没这个想法,烘干厂才步入正轨,也有了些客户,没打算出售。”…
乔羽伸出五个巴掌再问:“我要是出这个数呢?”
“五百万。”骆滨心里一惊,一开口就这么多,看来真是有钱的主儿。
但他脸色不起一丝波澜,断然摇头婉拒,“没,我们计划着把烘干厂做大做强呢。”
乔羽从骆滨的神色看不出一丝波动,知道从他们手中收购烘干厂,很难。
既然如此,就没必要再纠缠下去了,不如自己另开炉灶重新选址建个烘干厂。
她又问:“你们经营烘干厂以来,利润怎么样?”
骆滨当然不会给乔羽露底了,嘴角噙着笑回答:“反正比我种地强。”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
骆朴和骆森嬉闹着追逐下来。
俩位一看到门厅坐着客人,忙收敛起嬉闹,对着乔羽和栾处长毕恭毕敬欠下身问候着,“阿姨好,伯伯好。”
俩少年给人第一眼就很温和恭良,谦卑又有礼貌,不似同龄人那般轻狂浮躁。
跟客人打完招呼,他俩迈着轻轻的步子走进厨房,又轻轻关上厨房的门。
乔羽望着关闭的厨房门,好奇地问:“这两个男孩是你家的,”
“个头矮点的是我大哥的儿子,个头高点的是我弟弟的儿子。”骆滨温和地解释。
“你们家的家教非常好。”乔羽真心赞誉着。
随即,她又话锋一转,笑着说:“既然,骆老板无心出售,那我就不强人所难了。以后,咱俩可能是同行,又是竞争者。”
骆滨坦言,“咱伊勒地区多盖几家烘干厂,对农民好,咱们的竞争越大,农民从中获利就多些,这是好事。”
乔羽没想到骆滨会说出这样的话,不由用赞赏的眼光多看了几眼骆滨。
见无话可说,乔羽起身告辞。
骆滨热情地留乔羽俩人吃午饭,乔羽笑着婉拒。
等乔羽走出楼,刚要拉开车门上车,身后传来斯琴的挽留声,“姐,我午饭都做好了,吃饭尝尝我的手艺嘛。”
斯琴冲出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