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的。”

陆宁春下车，跑去前面那辆拖拉机，很快前面那辆拖拉机平稳向前行驶起来。

村长放心了，让一旁的司机发动车子。

后面等的焦急的拖拉机司机见村长所在的那辆拖拉机发动，立马跟着重新发动。

三辆拖拉机再次平稳的行驶在道路上。

等到了大路口，三辆拖拉机依次停下来，陆宁春下车，看着眼前的一幕。

此时还不到五点，大路口已经站满了乌泱泱的人，她还以为自己来的够早，没想到还有更早的，这些人岂不是晚上就来了。

想到他们摸黑起早来排队卖粮，最后也卖不到一个公道的价钱，还要被收粮的人吆五喝六，心里有点堵得慌。

农民是这个社会的弱势群体。

日头渐渐出来，收粮的人才来了。

“丑话说在前头，规矩你们都知道了，不讲价，谁觉得不满意可以立马走人，别耽误我们的功夫，没时间跟你们墨迹。”

说话间，他们已经把一个牌子竖在一旁。

每天都有人来说情，希望提高点价格，他们都听烦了，干脆弄了一个牌子提示，爱卖不卖。

称粮的时候，有些袋子里明明有一百斤，收粮的人非说九十九斤。

少掉的一斤明眼里都知道怎么回事，在这，少报斤两是常有的事。

有人不服气：“你们不能这样，咱已经卖的很便宜了，你们还缺斤少两，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收粮的人冷笑道：“我们兄弟大热天来给你们收粮，挣两包烟钱怎么了，觉得不满意，你现在就滚蛋，我今天还不收你的了。”

说话人的样子特别欠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被人占了多大便宜，实际是他们占人便宜。

在场有好些年轻人，年轻气盛，很想冲上前和人理论，被同村的人拉住。

他们还真的不收那人的麦子，无论那人怎么弯腰低头苦苦哀求，最后是被同村的人劝走的，悄悄跟他说下次拜托别人帮他卖。

陆宁春看在眼里，心绪难平。

太嚣张了，不就仗着一家独大，整个县的粮食收购都被他们联合起来垄断了。

每收满一车粮食，司机就会运走，两辆大货车轮流运送，到了中午，轮到自己村的，称量的人先检查了一遍，确定麦子没问题才给称重。

除了少报斤两，还因为他们是三车一起拉来的，收粮的人还要压价，村长说了不少好话，还搬出镇上认识的人，才没让他们压价压的太厉害。

后面排队的人听说他们是村长带队用村里的拖拉机来卖粮食，都羡慕的不行。

“咱村的村长没你们好，都是昨晚凌晨一两点就来排队了，好在这次能轮到，没白跑。”

“要说好运气还是数面香村，有个挣钱的砖厂，村里人基本都在砖厂干活，不靠地里的粮食过活，不用受这种鸟气。”…

“你小声点，被那些人听到了不收你的粮食。”

“唉，这日子该咋办，明年不种了，能保证自家吃就行了，还是让我儿子进城打工算了。”

“我们村里有门路的都在想办法让孩子进城打工，粮店的价格一年比一年高，收购麦子的价格一年比一年低，今年卖的钱都没办法养活我一家子。”

“咱的日子太难了。”

……

陆宁春站在队伍旁边听了一耳朵。

回去的路上，村长坐到她的车上，见她神情严肃，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宁春，你是不是累了？”

“不是，我只是见咱农民被人压榨，心里有些不痛快，村长大伯，你家情况怎么样？”

村长叹气道：“谁说不是，今年的麦子收购价太低了，苦了许多老百姓，我家暂时不受影响，我有工资，家明和宁燕都争气。”

又看向陆宁春，意味深长道，“你家应该是有门路卖贵一些吧。”

“嗯，我大姑父有朋友愿意以去年的收购价买下我家的麦子。”陆宁春了解村长大伯的为人，并不担心他说出去，或者心存不满。

村长笑道：“少一些人吃亏也好。”

很快他脸上的笑容又淡了，忧心忡忡道，“今年他们这么肆无忌惮，看样子本地面粉已经被他们彻底挤出去了，明年更艰难了。”

本地面粉只是一个统称，因为黄金粮的出现，本地面粉小牌子一个接一个倒下，还剩下几个小牌子在黄金粮的攻势下勉强生存。

今年，最后几家也撑不住了，那些小面粉厂都倒下了，黄金粮一家独大，再也不用顾及。

村长也没心情说话了，车里再次恢复安静。

三辆拖拉机停在村口，卖粮食的人家早就等在那里，没轮到卖粮食的人家也跑过来凑热闹。

大家七嘴八舌的问起来。

“村长，都卖出去了吧？”

村长点点头：“卖出去了。”

一起跟着去的司机喜滋滋道：“还好咱村长有远见，让咱早点去，我们去的时候，队伍已经排老长了，好些凌晨一两点过去排队的。”

又一个司机道：“栓子那个不靠谱的，半路闹肚子，把我们给急的，多亏宁春跟着一起去，她还会开拖拉机，不然真耽误事了。”

“看我回头不揍他一顿，宁春这孩子真行，拖拉机都会开，咦，宁春呢？”

众人看了一圈没看见人。

村长一说给卖粮食的人家发钱，大家立马把陆宁春给忘了，围着村长领钱。

陆宁春早趁大家围着村长几人说话的时候，默默地走了。

张巧坐在小卖部里看电视，看见她回来，拿了一瓶果汁塞给她，“累坏了吧，不明白你跟着去干嘛，咱家又不卖麦子。”

她也没客气，忙活大半天，她确实又累又渴，打开盖子一口气喝光。

跟二伯娘寒暄两句就回正屋了。

陆奶奶给她留了饭，一看她回来就给她端来，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以为她犯困了，等她吃完饭就让她回屋休息。

她坐在自己屋里的炕上，心里存着事，一点睡意都没有，良久，从衣柜里找出一个用布包着的铁盒子。

打开看，里面是好几个存折和房产证。

看了一眼，她又给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