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牙儿,你没有什么话对爷爷说吗?”
推着轮椅的萧玥珈身子打了一个冷颤,手里抖了抖,“爷爷”
她的爷爷年轻时得知先祖殉国,立即自燕大弃笔从戎奔向了宝塔市。
当年曾是开着坦克进新罗的存在,结束那场发生在高丽与新罗之间的群殴后,因作战果敢,屡立功勋,已是军中的新星。
但归国时萧老太爷却令人意外的脱下了军装,重新拿起了书本,回到燕大继续教书育人。
图书管理员都曾称赞过,萧家老太爷有古君子之风,不落那位先祖上马安天下,提笔著文章的遗风。
老太爷做事很方正,教育子女很是遵循规矩,很是守礼。
嗯守得是军礼。
萧玥珈很是担心爷爷知道她感情上的事。
说破了天,自己这种行为在老年人看来,也算是第三者插足。
爷爷会不会棒打鸳鸯?
萧玥珈心慌了起来。
毕竟,爷爷可是一个可以戎马半生,待到功成才开始娶妻生子的狠人。
这样的人,很难让他理解女儿家的这些情情爱爱的事。
而且,小姑当年不就是被逼得离经叛道,穿着婚纱去找小姑父求婚,才避免了被联姻吗?
虽然爷爷待自己和弟弟这样的孙辈还是慈爱,但是萧玥珈并不敢赌爷爷会不会插手自己的婚事。
萧老太爷喟叹了一声,“我们家小月牙儿长大了,也是时候该考虑婚事了”
萧玥珈闻言全身都颤抖了起来,“爷爷我还小,我还想多陪您几年我还不想嫁人!”
萧老太爷中气十足的哈哈大笑起来,“真不想嫁?”
萧玥珈忙不迭的重重点了点头,跑到前面扶着爷爷的膝头,“真不想嫁!我才大一,多陪爷爷几年才好。”
老太爷点了点头,“好!那就不嫁吧。”
萧玥珈暗地里松了口气,心不在焉的给爷爷捶着膝盖。
躲得了一次,躲得了第二次吗?
不行,秦莞,对不起了。
我必须要哪个位置。
心不在焉的萧玥珈捶疼了萧老太爷,老爷子哭笑不得的望着面前的孙女,
“轻点!轻点!我就是不小心摔着了,又不是残废了没知觉!”
萧玥珈这才回过神来,讪讪的笑着,埋着头给爷爷做着肌肉按摩。
“哎呀,你不想嫁人,这可如何是好啊?可是我看你爸那个叫吴楚之的学生,还是很不错的嘛。
看来,只有便宜你三爷爷家的那个闺女了。”
这道声音传到了萧玥珈的耳里,她猛地抬起了头,
“爷爷!不行!他是我的!”
说罢才反应过来,顿时大片的红云便爬满了她那精致的小脸,惴惴不安的望着面前她爷爷那满脸戏谑的笑容。
原来爷爷已经知道了
老太爷冲她挤了挤眼,“小丫头片子,还跟爷爷玩心眼不?”
萧玥珈陪着干笑着,不敢搭话。
老太爷止住了笑意,擦了擦眼角,“小月牙儿,你放心,当年你姑姑的事情,不会在你身上发生的。”
萧玥珈闻言一怔,“爷爷,是有人开始逼您了吗?”
老太爷摇了摇头,抚着萧玥珈的头,“别瞎想,现在不比当年,没那么多腌臜事了。”
萧玥珈明白了过来,喜上眉梢,“爷爷,你也支持我去争,是吧?”
老太爷不禁又笑了起来,手上轻轻逗弄着她脑后的那朵高马尾,“呵呵爷爷只希望你幸福就好。
争或是不争,看你自己。”
萧玥珈愣住了,手上按摩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一脸古怪的望着萧老太爷。
爷爷今天是怎么了?
怎么奇奇怪怪的?
争不争看她自己?
咱老萧家的脸不要了啊!
老太爷伸出手去,刮了刮她的鼻子,缓缓的开了口,“有所争,有所不争。”
萧玥珈蹙起了眉头,觉得爷爷今天越发的古怪了,这是什么轱辘话?
“爷爷,您倒是说明白,争什么,不争什么?”
老太爷拍了拍她的手,“争该争的,不争该不争的。”
萧玥珈眯起了那双桃花眼,撇了撇桌面的道德经“爷爷,您最近经书看多了吧”
老太爷哭笑不得的看着面前的孙女,“自己去悟吧,自己悟出来的道理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记住爷爷只希望你自己过得幸福就好。”
萧玥珈有点百思不得其解,爷爷话里话外的意思,到底是让她争,还是不争啊?
有所争,有所不争
老太爷见状也没多说什么,他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张存折,递向了萧玥珈,
“爷爷在燕大编书著书这么多年,有些稿费,一共是700万,给你200万,剩下的归杨洋。”
萧玥珈一点都不奇怪,老爷子编撰的教材这么多年不知多少,稿费原来远不止这么多,不多大半都捐了。
在燕大还有以自家爷爷名字命名的奖学金,也是爷爷捐出来的。
萧玥珈摇了摇头,“爷爷,我的钱够花的”
老太爷牵起她的手,把存折塞到了她手里,“嫌少?嫌不公平?”
萧玥珈没好气的瞪了老太爷一眼,“爷爷!你又开始了!”
老小,老小,随着年龄的增加,老年人脾气越来越像小孩子。
老太爷斜睨着院子里一边罚站的萧亚军与萧亚男两兄妹,又从衣兜里拿出一串钥匙,
“我今天把老宅给小月牙儿了,你俩敢不敢有意见?”
“爸,不合适啊!你这一碗水没端平啊!咱老宅可贵了!”萧亚军叫了起来。
萧亚男倒是笑嘻嘻的望着老爹,也不说什么,能有就不错了,她还以为老爷子会把所有的都捐给国家。
萧老太爷瞪了她一眼,“谁叫她不让自己的儿子姓萧?”
说完,老太爷转过头了,“小月牙,你可不能跟你那没出息的小姑学,以后你的儿子可必须姓萧啊!”
而后,老太爷又朝着萧亚军吼着,“你给老子听见没?给你女婿说清楚。
虽然现在不兴以前的入赘,但是至少小月牙儿生的孩子必须姓萧!”
萧亚军讪讪的笑着点头,“爹,您放心,那必须的。”
老太爷转头过来,“乖孙女,这算爷爷和你那过世的奶奶给你添的嫁妆,就提前给你了。
你要觉得时机合适了,就把他带回来给我瞧瞧。”
萧玥珈歪着头看了看萧亚军,还没等她爸做什么动作,老太爷就不满了,
“这个家,现在还轮不到他做主,不用看他的眼色!我给你的,你拿着,谁也没资格说你。”
萧玥珈只好一脸羞涩的接过了钥匙。
“好了,小月牙儿,你去忙你的事。没事的时候过来陪陪爷爷就好。
空了花时间把老宅打扫出来,今年我们去你那过年。”
萧老太爷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先走。
萧玥珈知道,爷爷是准备收拾自己父亲和小姑了。
为了给他们留面子,让自己这个小辈先退场。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十年来一向不问世事的爷爷,今天为什么这样大动干戈。
但萧玥珈也明白,估计他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谈。
她赶紧告退,美滋滋的拿着钥匙和存折走了。
哼!
秦莞,不就是有两套属于你们的房子吗?
你得意什么?
我也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了!
而且肯定比你那几套都加起来都霸气!
到时候我和哥哥住在里面双宿双飞,气死你!
想到这里,萧玥珈就迫不及待地准备去把老宅收拾出来。
嘿嘿,秦莞,你想不到吧?
我家也不是吃素的!
世家的底蕴,哪是你这种暴发户家庭具备的?
“过来吧!还杵在那里作甚!”
微笑着目送孙女蹦蹦跳跳的离开后,萧老爷子的脸便垮了下来。
萧亚军和萧亚男两兄妹赶紧过来,笔直站好。
他们知道,隔代亲,老爷子打骨子里疼爱孙女和外孙。
但对他俩,就别想有什么好脸色了。
军法治家,可不是说说玩的。
“爸,您这是?”萧亚军大概看懂了父亲的意图,很是不解。
不应该把吴楚之那小畜生抓过来,让他和其他女人断了?
怎么就这样轻拿轻放?
萧老太爷闭上了眼睛,叹了一口气,“孟武伯问孝。”
萧亚军愣了起来,怎么这个时候父亲考校起学问来了?
不过他不敢说什么,从小便是这样,答不出来,死得很惨。
确实,老爷子是书生,但可也是开过坦克,揍得外国佬满地找牙的狠人。
他赶紧答道,“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出自论语为政篇。”
老太爷点了点头,“看来这么多年,你的书还是没放下,给亚男解释解释吧。”
说罢手指点了点一脸疑惑的萧亚男。
萧亚男撇了撇嘴,“爸我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孟武伯问什么是孝道,孔子说:父母只为孩子的疾病担忧。
可这句话和现在有什么关联吗?”
萧亚军扯了扯小妹,快速的说道,“这句话的隐藏意思是,作为子女,要做到只让父母担心子女的身体,而不用担忧别的事情。”
萧亚男恍然大悟,“爸,我和大哥的身体很好,你不用担心。”
萧老太爷眼角抽搐了一下,开始寻摸着自己的拐杖。
萧亚男见状赶紧上前给老父亲捶着肩膀,“爸,开个玩笑活跃活跃气氛而已嘛。
我知道,您是告诉大哥,不要为您宝贝孙女的婚姻问题去担心什么。”
老太爷继续寻摸着拐杖,萧亚军赶紧把桌子边上的拐杖递了过去,“爸不是在说玥珈,而是在说我们俩。”
萧老太爷闻言气终于顺了过来,拐杖狠狠的矗了一下地,没好气的瞪了俩人一眼,
“亚男,你可长点心吧!都当妈的人了,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萧亚男讪讪的笑着,不敢搭话。
萧老太爷放下了拐棍,伸出手,“茶!没点儿眼力劲儿!”
萧亚男赶紧把保温杯打开,给老爷子递了过去。
老太爷吹了吹杯子里的茶叶沫子,抿了一口后,缓缓的开了口,
“知道我是怎么摔着的?”
萧亚军赶紧点了点头,“您见完了老朋友后,从台阶上摔了下来。”
萧老太爷把保温杯合上后,又叹了一口气,“那天,我是去中北海,见了那位老人。”
萧亚军和萧亚男对视了一眼,眼里满是惊骇。
自家早已不问世事多年,怎么又开始掺和到中北海去了。
“是那位老人召见的,聊了一会儿,他送了一幅字,就在书房的桌上,亚男你去拿过来。”
萧亚男赶紧小跑进书房,将叠好的字拿了出来。
“打开吧,你俩看看。”老太爷并未接过,而是让他们自行观看。
“非徒无益,而又害之”萧亚男一脸疑惑的望着这没头没脑的八个字。
萧亚军毕竟文学功底深厚,“前面还有一句助之长者,揠苗者也,那位老人是在告诫我们不要对吴楚之拔苗助长?”
萧亚军满腹的困惑,这啥意思?
而且吴楚之何时进到了那位老人的眼里?
他配吗?
不过让他更加惊骇的是,老爷子竟然点了点头。
“是的,不过还有一层意思,这才是我叫你俩过来的含义。”
老太爷回想了一会儿那天下午的情景,而后缓缓开口,“送这幅字前,他和我聊的是世家。
他说,世家无益,儿孙自有儿孙福。”
萧亚军顿时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那位老人是要削世家门阀的权柄了?可我们家怎么也算不上吧?”
这就有点滑稽了,自家一直本本分分的,一直书香传家,几代人从未有过不法之事,老人这是何意?
萧家虽说也是元勋之后,不过那位先祖走的太早,也没什么福荫留下。
“那位老人是在给我们打预防针,预防我们向门阀转变。”萧老爷子幽幽的说着。
“这怎么可能啊?爸,我们家几房人都是凭真本事坐到那些个位置的,而且不是什么位高权重的位置。”萧亚男叫了起来。
这太冤枉人了吧。
的确,萧家这个家族从政的不少,但实际影响力并不算大。
最大的无非是自己大哥这位燕大副校长,不过这是学者型的位置,说破了天也就是个高级教书匠啊。
那位老人的疑心病也太重了吧。
萧亚军有点明白了过来,不过更是难以置信,“爸,您的意思是,那位老人会大用吴楚之那小子?”
萧老爷子惆怅的点了点头,自己孙女找了一个什么妖孽啊!
才多大的年纪,就入了三代老人的法眼?
“那天的会谈,不仅仅有那位老人,还有两位未来的储君。”老爷子想起那天的场景,也是难以置信。
如此,自己才会在离开时,心神失据般跌落了台阶。
萧亚军倒吸了一口冷气,三代圣眷!
怪不得要敲打自家了,钱和权是可以相互成就的。
为政的有了这样的助力,可以合法合规的提升政绩。
拉动,打造明星产业,运作的好,自家的势力确实可以短时间便迅速膨胀起来。
而老人既然要大用吴楚之,那么一定会防止这种情况的产生。
“那爸我们该怎么办?”萧亚军看到了局,却有点手足无措。
难道保全家族要牺牲玥珈?
难道爸提前给出嫁妆,是一种补偿?
萧亚军后背都被自己的汗水打湿了,冷风一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知子莫如父!
萧老太爷看着儿子这幅神情便明白了过来,举起拐杖对着萧亚军的腿便是一抽,
“我们家自古诗书传家,没那么多腌臜事!”
萧亚军伸出手去,摸了摸大腿的痛处。
老爷子手劲儿挺大的,看来身子骨还算康健,他讪讪的笑着等待父亲的训斥和指点。
萧老太爷闭上了眼睛,无奈的喟叹着,“分家!”
萧亚军眼神闪了闪,“爸,不至于吧,我们家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
萧老太爷双目圆睁,瞪着他,“不分家,等死吗?还是说,你这混账准备让你女儿和那小子断掉?”
萧亚军讪讪的笑着,“不是,爸,我只是觉得分家太可惜了。那小子还算不错,让他做女婿我是愿意的。”
萧老爷子没好气的撇了他一眼,“你这就是善财难舍的小家子思想!我仔细想过,也是时候分家了!
那几房的孙辈,都不是什么有出息的。枝繁叶茂蛀虫多了看不见的。
及早分家,断了联系,我们家就泯然众人吧。你们生活幸福,我这辈子就算对得起你们妈了。
其他的,都是虚妄之事,不用去在意。”
说罢,萧老太爷也笑了起来,指着西山上的郁郁葱葱,“分家也是好事,分了后我也就可以走出这座山。
上次你们姚叔叔来看我,说他每天都去广场上面跳广场舞什么的,很是热闹。”
萧亚军和萧亚男对视了一眼,老爷子脸上的艳羡之色不似作伪。
是啊,平平凡凡不好吗?
俩人笑了起来,萧亚男蹲在父亲的膝边,“爸,去广场上给我们勾搭一个后妈回来吧。”
萧老爷子怒了,抬起拐杖就要打人,“瞎说什么鬼话!”
笑闹了一会儿,萧老爷子喘着气,拐杖指着萧亚军,“你牵扯的太深了,是时候从燕大系退出来了。”
萧亚军顿时脸色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