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收到你的来信,我便联系萧盟主,加快讨伐千佛门事宜,所幸今日还算及时。”高声远对连玉说道。
连玉点头,感激道:“有劳兄长挂念”
“如今千佛门已然攻破,内里自有监察卫主持局面,我等便在此地修正片刻,再行入城。”高声远扬声对众人说道。
“英姑娘!”连玉喊道,见滕英应声转过头来,连玉不知为何有些紧张,“你,你的伤,还好吗……”
滕英微怔,向连玉走来,冷静道:“一点皮外伤,没什么大不了的。”
连玉却敏锐地观察到滕英有几分紧锁的眉头。
“清蝉!”连玉向高声远喊道,笑容清朗,显出少年人的烂漫,“借伤药一用!”
高声远瞥到一旁低头摆弄手指的滕英,登时露出了然地笑意,扔了一瓶伤药过去,“给!”
“英姑娘,你,你快处理一下伤口吧。”连玉将伤药递给滕英。
滕英点头,席地而坐于连玉身旁,稍稍扬起裙边,露出了小腿上尚在流血的伤口。
滕英面不改色,撒了伤药,撕扯外裙下一角,麻利地将伤口包扎了起来。
还剩下右侧上臂的一处伤势。
“英姑娘,若不嫌弃,连玉可以帮你包扎。”一旁的连玉眼神左右乱撇,就是不敢看向滕英那边。
“好啊。”滕英道。
连玉立时转头,见滕英并无排斥之意,心下镇定,道:“英姑娘,失礼了。”
连玉轻轻拨开伤口处的衣物,又拿起一旁水壶,用水将伤口清洗了几下,这才拿起伤药,将粉末均匀地撒在伤口处,“可能会有些疼,若弄疼你了,记得告诉我。”连玉道。
滕英难得乖巧地点头。
连玉的动作很轻,滕英不曾觉得疼痛,只觉得伤口处有些令人放松的轻痒,像是小时候母亲用木梳为自己梳头的感觉。
真是久违。滕英想。
“你的伤口——”滕英指指连玉身上。
连玉轻笑:“方才我已服了解药,等会再涂个伤药,应该便无大碍了。”
“不用,我帮你吗?”滕英询问道。
连玉摆摆手,调侃道:“以英姑娘那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手法,还是我自己来妥当些。”
滕英白了一眼,转头心想:爱要不要。
“清蝉,有些事不知连玉当问不当问。”连玉见高声远走来,道。
高声远轻叹一声,道:“你的信我皆已读过,你的疑问我大概也已知悉……”
“大师兄,大师兄!”这是顾千山突然跑入佛寺内。
“千山,怎么了?”高声远忙问道。
“南风姑娘,她,她从天香楼跳下,当场气绝了……”顾千山道。
“你说什么?”高声远难以置信,他倒退两步,眼神难言痛苦,清露剑应声而掉,“我不是让你保护好她吗?”
顾千山未曾料到高声远如此大的反应,当下更是心虚,他气弱道:“我,我是看着她了,可是,是她自己听闻千佛门被灭,便从楼上一跃而下,我也没有办法……等我赶下去的时候,她已经断气了……这,这是大师兄你的玉蝉,南风她,她临死前把它放在桌上了。”
顾千山张开手,只见掌心中是一颗翠色的玉蝉,这曾是清蝉子高声远的随身信物。
连玉想起,那日在天香楼里,顾千山同南风索要的东西,恐怕便是这枚象征着衡山派清蝉子的玉蝉。
“唉——”高声远长叹一声,道:“这本就是我送与她的。”
顾千山一旁却显出几分愤愤不平,道:“这等青楼女子,不过是使了伎俩,迷惑男人,师兄你何必对她念念不忘。”
高声远却突然气急,声音陡然凌厉:“青楼女子?又有哪个女子生来便是青楼女子?若非生计所迫,又有何人愿为他人卖笑?”
顾千山心中只觉甚是委屈,却不敢公然与高声远对抗,只得静默不言。
“倘使南风知我意……”高声远目光出神,像是忆起了什么,看向远方,低声喃喃。
“走吧,我去看看她。”高声远声音有些疲惫,“连玉伤势若无碍,不若同我一起去城中,我同你将这前因后果细细道来。”
“我也去。”滕英站起来道。
“滕姑娘既然有意,便一起吧。”
“大师兄,这……”顾千山迟疑。
“没什么,今时今日,这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了。”高声远道。
“这件事情,还要从掌门一辈说起,”四人便走,高声远边说道:“家师宋渊心思单纯,武功上独领风骚,在门派管理上却不堪其任,这才未发现大长老原青木深藏的野心。十五年前,原青木私自同千佛门瓜分陈平所藏财宝,从此便于穆文鹰狼狈为奸,一边悄悄壮大自己的势力,一边纵容千佛门在衡山辖地上强买强卖。家师此后有心要除去千佛门这个祸害,却被原青木下了毒,以致武功半损,只能强撑一派,常年闭关。两年前,家师病重,命我守好衡山派,铲除大长老一派。原青木得了消息,便趁我下山之时,安排南风与我相见。”
“如此你便着了她的美人计?”滕英一旁冷笑。
高声远摇摇头,道:“实不相瞒,声远少年之时,便心悦于南风姑娘。南风原本是衡山派里烧火的小丫头,声远昔年也曾有过举步维艰之时,多亏南风姑娘照拂,才能挺过来。我当时想,若有一日,完成师父夙愿,我是一定要娶她的。然而六年之前,南风便杳无踪迹了。”
“这是为何?”连玉问道。
高声远竟有些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我后来方知,原青木为了对付我,便将她送到千佛门的天香楼里了。”
“当真是可恶!”连玉听此,也是义愤填膺。
“一年之前,我再见南风之时,心中欢喜不能自已,便将玉蝉与她,表明心意,只是她却性情大变,趁机下药,同我有了夫妻之实,第二日便又回到天香楼。穆文鹰寄信于我,声称若我有意灭千佛门,便以玉蝉为证,污蔑我风流滥情,毁人清白。此时正值多事之秋,原青木对掌门之位虎视眈眈,我本就掌权不稳,若有此风言风语,恐怕我实难服众。”说至此处,高声远神色懊悔,道:“说来惭愧,便是因为声名之累,我这才放缓了对千佛门的行动。于是我只能派遣顾师弟守在天香楼,一边保护南风,一边探听玉蝉踪迹。”
连玉听罢点头,道:“如此,我便明白了。”
“至于叔父一事,也是声远未曾想到的。”高声远叹道,“是声远对不起杨柳巷一众百姓了。叔父待我,当真是如亲父一般。几位不知,先父曾是云朝官员,云落之役时,被围攻上来的武林人乱刀砍死,叔父为了救我,妻儿皆死。此后为了我的前途,他更是拼命干活,拿出全部家当助我远去衡山学艺,其中辛苦,一言难以蔽之,所幸声远后被掌门垂青,境遇这才好了许多。在声远心中,叔父永远都是坚韧慈祥的,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竟会欺男霸女、为恶一方。声远此言,句句属实,委实不敢有所欺瞒。”高声远看向连玉滕英,一脸诚恳道。
滕英冷笑一声道:“这我相信,你若是知你叔父那般人品,也必不会拜托连玉调查此案了。”
高声远一怔,随即脸色一松,朝滕英拜道:“滕姑娘通情达理。”
滕英话虽不好听,却也是在为高声远说话。
“我不过就事论事。”滕英依旧神色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