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争之世,不争即死!”
随着严虎一句血淋淋的当头棒喝,一旁的严圭不自觉的陷入沉思。
严虎之言虽不甚激昂,但却发人深醒,对天下局势深入浅出的剖析更让他有拨开眼前云雾,豁然开朗之感。
至于严虎为何对天下英雄了如指掌,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严圭略微思量一下,神情振奋道:“主公欲与天下英雄一争长短?”
“争雄非我愿”严虎摇头,微微叹口气:“只是时局崩坏至此,不得不为罢了。”
“你是师从大儒学过六经的人,不会不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白虎山、石城山的三万部曲百姓就是你我十恶不赦的原罪。
也就是盛宪无能,你我才能割据一方,若是换个有谋略的太守,你我兄弟三人怕是早就成了无头之鬼!”
严圭长叹口气,默然不语,心中愈加惊奇严虎的表现,毕竟以往的严虎可是“视天下英雄如无物”。
须臾之后,严虎又说起了近来发生的一件惨事:“曲阿传来的消息,想必你二人也有所耳闻,曹操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数十万,泗水为之不流,鸡犬亦尽,墟邑无复行人。
于曹操等人而言,我辈与牛羊无异,你我若是没有一番作为,将来宗族老少也难免被他人屠戮。”
提起徐州大屠杀,素来悍勇的严圭、严舆也是心有余悸,这种无差别的屠杀实在是太过于骇人听闻。
以往也只有董卓、李傕、郭汜三人有过此等行径,但论规模,比曹操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如今,渡江避难的徐州人如过江之鲫。
论完天下英雄,讲完徐州大屠杀,严舆情绪有些低沉:“大兄所言极是,我等虽拥众过万,于天下诸侯而言确实不值一提。”
严虎拍拍弟弟肩膀,昂首睥睨,话锋一转:“如今大汉河山几乎被群雄分割殆尽,唯有交、扬二州勉强算是安定,交州偏远,暂且不表。
单说扬州,扬州郡治所在的九江郡已经为袁术占据,尚有庐江、丹阳、豫章、会稽、吴郡五郡游离在外。
五郡太守之中,吴郡太守盛宪、丹阳太守周昕、豫章太守周术都是军略平庸之人,会稽太守王朗、庐江太守陆康虽是人杰,却也不是能够保土之人。
若是能够趁此大乱,窃取丹阳郡为立身之地,未尝不能吞并吴郡、豫章,再蚕食会稽、庐江,立足于江东。”
闻言,严圭面露惊容,他实在没有想到族弟严虎有割据江东之志,原先他还以为族弟之意是借着救援周昕的幌子谋取一官半职,观望形势。
却不想,族弟竟然有雄据东南、南面称尊之志。
平心而论,严虎这个抱负有些过于远大了,江东之地类似严虎“拥兵万人、割据山林”的盗匪简直不要太多,甚至有三四位拥兵数万的山越头领。
严虎无任何大义名分,外加势力单薄,要想成此功业,属实是难于上青天。
但不管怎么说,总归是要好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境遇。
一阵思量过后,严圭身子前趋一步,似是有话要说,却又极为明显的欲言又止。
“伯玉,有话直说便可!”严虎面露浅笑,摊摊手道:“你我兄弟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说。”
“既如此,我便直言了”严圭身子挺得极为笔直,一字一顿答道:“我以为主公之策有一字之谬!”
闻言,严虎眉目间浮过一丝讶然,这可是他思考三日的战略,没想到竟然在顷刻间被否定。
不过族兄严圭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严虎也愿意听听他的意见,遂推心置腹说道:“正需伯玉你帮我参详。”
严圭明显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径直说道:“周氏一门三太守,一刺史,论名望,江东之地哪家哪姓能及,声望如此之高,主公如何窃取丹阳?
纵然主公从周昕手上窃取了丹阳郡,也会平白坏了名声,恶了江东士人。”
会稽周氏是江东首屈一指的大家族,论声望,吴郡四大家族陆顾张朱差的远,唯有会稽虞氏能够稍稍相抗。
严虎闻言,面色也逐渐变得凝重,这一环确确实实是他没有想到的,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对士人阶级有些欠考虑:“那依你之见呢?”
“武力夺取丹阳!”严圭斩钉截铁说道,声音中带着股杀气,或者说是一股草莽英雄的行事风格。
严虎一惊,轻阖双目缓缓道:“攻城略地怕是行不通,我等不像孙贲、吴景有官职在身,若是兴兵攻打郡县,只怕会被江东士族打上匪寇的印象,一旦被江东士族视为匪寇,行事将会举步维艰”。
“主公误会我的意思了!”严圭笑着摆摆手:“主公可以等周昕败走之后自表丹阳太守,领兵攻打袁术任命的丹阳太守吴景,若能击走吴景,新任的扬州刺史必会向长安上表,届时您就是天下诸侯都承认的丹阳太守了。”
听完严圭的进言,严虎愈觉自己考虑不周,当即紧握对方粗粝的双手,坦然说道:“若无伯玉,我险些干下一件蠢事。”
“不过取丹阳之事,宜当从速,若是让吴景、孙贲等人招募到丹阳劲卒,将会更加难对付。”
谈战略,一旁的严舆插不上话,此刻见严虎二人谈毕,笑问道:“大兄有对付吴景的计策了?”
“没有”严虎直接干脆了当说道:“我准备率部入泾县,向舅父借兵。”
严虎口中的舅父姓祖,名郎,人称“泾县大帅”、“丹阳宗帅”,占据径县、陵阳、黟(yī)县、歙(shè)县、于潜五县,聚啸山林,拥众数万,麾下有三千悍不畏死的越人武士,是江东之地较为强势的一股势力。
严虎隐隐约约记得,历史上有一位江东豪杰祖郎两次杀得孙策丢盔弃甲。
若是所料不差的话,两人应当是同一人。
“若是舅父肯借兵,吴景、孙贲二人不足为虑。”严舆欣喜道,对于这个谋面甚少的舅父,严氏兄弟还是比较信任的。
年幼的严虎、严舆能够力压一众叔伯、宗老执掌宗族部曲,少不了舅父祖郎的支持。
至于究竟能不能借到兵马,那就不好预测了。
一个时辰的促膝长谈,严虎感觉下肢有些麻木,不过心里却是无比畅快:“夺取丹阳之事便议到此处,从此刻起,族中骑士马匹皆由伯玉你调用,务必探清丹阳战事。”
“唯!”严圭面色一喜,尽管严氏阖族上下不足五十骑,但也算是一支成建制的骑兵了。
男子汉,谁没有统领骑士、纵马弯弓的豪情壮志。
严圭受命之后,即大步流星离开,山巅只剩下严虎二人,严舆迫不及待问道:“大兄让伯玉统领骑兵,那我呢?”
“你,随我遴选士卒。”
“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