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水里的人，在白雾的衬托指着笑得更加的脆弱。

像一只随时会断弦飞走的风筝。

艾歆儿抬手放在萧夜见的手掌上，月牙般的眼睛贪婪的望着他：“萧夜见，你没受伤吧！”

再多看一眼。

再多看一眼这个她从小爱到大，追求到大的男人。

闻言，萧夜见忽然转头不再看她，紧紧的盯着远处的山河田野。

眼睛瑟瑟的，终究是湿了眼眶，连带着山河万里都失了颜色。

他连呼吸都是痛苦的，后悔的。

“歆儿，对不起，都怪我！”

他的歆儿千金小姐，如今却满是伤痕，而这一切都怪他，都怨他。

“歆儿，你会好过来的对不对，你会好过来的。”萧夜见紧紧的盯着艾歆儿的眼眸。

那灵动的眸子此刻满是疲惫和无力，了无生气。

“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啊，在我也不走了，再也不跑了。”

他想去摸一模眼前人，可是他却怕抬手之间，弄疼了她。

只能用眼神看着她，锁着她。

艾歆儿轻轻的摇头：“萧夜见，我只不过是一个肉体凡胎，如何会不死呢？”

“不，不会的，遥知知可以救你的吧，她是修仙之人，她是望月城的尊主，她手下那么多的人，一定可以救你的，你别怕……你别怕，我去求她救你，要是她不行，那我带你去各大仙府……他们都是神仙，神仙一定可以救你的。”

“歆儿，我会救你的……求求你……不要走………”萧夜见轻轻的握着艾歆儿的手，高大的身躯趴在艾歆儿的眼前。

终究是他错了。

都怪他啊。

明明该死的人是他啊。

艾歆儿用力的摸着他的脸：“萧夜见………你听我说………神仙也救不了我了……你听好了。”

若不是这灵泉温养，她早就坚持不住了。

“我死后，你要好好活着，不要在做偷鸡摸狗的事儿了，以后没有人在拿着银子满世界为你善后了，做一个让人敬仰让人尊敬的人吧！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踏上仙途，帮我去看看我没见过的世界，和你最想要的自由。”

爱一个人就应该像是爱一阵风在树荫之间呼啸，爱那山泉在山野之间流淌，爱那黄沙在手指之间消散。

她爱他追求自由的模样，爱他无拘无束的潇洒，也想他一辈子都能那么无忧无虑。

就是这样，就是这么简单。

“不……我不要了…歆儿，我都不要了，我只想要你，我想和你回家啊，从前的种种都是我错了，你能不能………不要丢下我。”

现在回头想想。

他在这世间，好像除了艾歆儿，在没什么了。

如今的自由又有什么用呢？

他为什么要醒悟的这么晚了，为什么啊。

萧夜见脸埋在双手之间哭泣。

“歆儿，对不起，我爱你啊。”

艾歆儿扯着颤抖的嘴角笑着，她唇瓣太薄了，就这么一点点激动，血液就顺着唇角流了下来。

萧夜见连忙抬手去檫，可是没有用。

没有用啊。

“萧夜见，原谅我在自私任性一回，我太……痛苦了，我真的想睡了…………”

“萧夜见……我听说……人在死亡之后消散天地之间……须臾年之后会在次轮回，答应我……不要忘记我……下一世………我会……回来找你的。”

“我希望那个时候………你已经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了。”

萧夜见摇头：“你若是死了……我会陪你一起。”

艾歆儿忽然笑了：“两个人总要有一个人记得吧，你死了，这个世界上就真的没有人记得我了。”

“萧夜见，我想有一个人能记得我。”

“我想……来世……做一个不劳而获的人，人生苦短，下一世我不想再苦了。”

她只不过是一个庶女，母亲很早之前就去世了。

她死了，死在这里，没有人会记得她的。

萧夜见眨了眨眼，扫去眼中的水雾，他想多看她一眼：“我不明白……为什么……救不了你。”

不是修仙之人，杀的了人，却救不了人吗？

“人可救，将死之人却难救，却这世间垂死之人都能活了，那不就乱了套了吗？”艾歆儿收回手放入水中。

泉水温柔的包裹住她的手臂，爬上她的伤口，她感觉舒服了许多了。

或许泡在这水里，她能苟活些许时日，但是她不愿意了。

不愿意用这一副身躯了。

“萧夜见，我想走了……”她无法面对自己。

“你要记住我的音容笑貌，记住我的叮嘱，我们……来生再见了！别让我回来的时候，找不到你。”艾歆儿笑着哽咽。

萧夜见忽然不管不顾的跳下水，抱住眼前人，艾歆儿趴在他的肩头：“歆儿，我喜欢你的，我记得你小的时候给我送的糖葫芦，我也知道那是你最喜欢的东西，只是那个时候我不喜欢甜的，我没有扔，我又捡回去了，我将它好好的放在盒子里的，现在依然还在。”

“我也没有不喜欢你，我只是一个平头百姓，一个混江湖的小混混而已，你是大家小姐，我如何配的上你啊，我怕你跟着我受苦啊，我想你回去嫁给一个世家公子，至少可以荣华富贵一生，比跟着我这么一个人要好的多啊。”

艾歆儿胸口不断的起伏，大口大口的呼吸，手攀上萧夜见的背，似乎像是安慰。

荣华富贵不重要，她想要的的只不过是她一眼就看中的那个大哥哥。

但是她说不出口，她怕她一开口，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

“歆儿，我真的好爱你，真的真的好爱你，没有别人，从来都没有的，我害怕……我害怕我在不说你就永远听不见了，歆儿，歆儿，歆儿………”

萧夜见一声一声的呼唤着。

一声一声的名字回荡在艾歆儿的耳边。

她笑着笑着，慢慢的阖上了眼睑，万籁俱寂，唯独那一声一声的思念显得格外的清晰。

后背上的手臂滑落，萧夜见眼眶里的泪终于断了弦，他抬手将艾歆儿的脑袋往自己的脸庞靠了靠，手掌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拍着艾歆儿的后背。

“歆儿，睡吧！是不是太痛了，没关系的，睡吧。”

“我在这里，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放心，我在也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