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王潇潇回过神来，前方的人都已经走出了老远。

“喂——等等我呀！！”

“你腿长了不起啊？！！”

无奈，王潇潇只能在后头骂骂咧咧地跑步跟上。

经过刚才一连串的试探，王萧也算摸清楚了梦鬼的手段。

——破局的关键就在于曾经不愿或不想做的事。

简而言之，就是一切逆着自己当初的心意来就行。

于子明不是什么出名的魔法师，只是学院里的美术协会会长，曾经多次因为王萧胡乱涂鸦和他隔空发生“争执”，当众批判他不尊重美术学。一个画，一个擦，二人因此结下了梁子。

而这些事情的重点在于，于子明一直都不知道这个人就是王萧，因为他的“画作”从来就没有署名。

王萧总是三更半夜披着斗篷过来乱搞，搞完就跑，从来没被人发现过。

这个骷髅头的黑色墨汁是他偷偷打工从幽冥商城买的，也是于子明唯一擦不掉的一幅画。

因此于子明十分生气，不仅当众批判，还在全校下了战书，指明游园活动的这一天，让“骷髅头”的作者来涂鸦墙尽头当面PK。

赢的人，将获得涂鸦墙的管理权。

王萧当时并没有去，原因也很简单，他不敢让家人知道他“不务正业”。

在所有人的眼中，王萧兄妹可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全大陆没有一个人的背景能超越他们，因此他们也有着全大陆最大的压力。

王潇潇的天赋十分集中，射击技能Max，一杆狙击枪和父亲不相上下。

而王萧，看似刀枪炮弹、海陆空战样样精通，但其实他样样都算不上喜欢。

对未来的茫然令他感到压抑，就在他的压抑无处发泄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这一面涂鸦墙。

从此，他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确实没有任何画功，但这不妨碍他拿着喷漆和笔刷放肆飞舞，只是很快就遇到了困难……

美术协会会长于子明的一次次干涉对他来说还不算困扰，真正困扰的是他批判时忍无可忍说的那番话——“你以为这是一种热爱，但恰恰是一种侮辱。”

王萧在最后倔强地留下了这个洗不掉的骷髅头，便是一种不肯认输的认输。

如此一来，那个所谓的当面约战，也就不了了之。

自那天以后，他就把这件事当成垃圾，在心底深埋了。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闲人，忘记一件事对他来说简直不要太简单，而且他一直都不认为自己有受过任何伤害。

若不是梦鬼给他翻了出来，他还真就一点都不记得。

“不过现在，既然记起来了还不去赴约，那也说不过去啊……！”

王萧砸砸嘴，视线早已穿越这条长廊，落在长廊的尽头。

尽头聚集了很多人。

有美术协会的，也有闲着没事旁观的，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望着自己的方向。

在这个时空，他们等到了“主角”。

“哟？我没看错吧？”

“王萧？你也是来凑热闹的吗？”

“这么偏僻的角落，你总不可能是路过吧？”

“我是来赴约的。”王萧笑笑，看向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个人：“那个骷髅头就是我画的，你要是赢了，我就擦掉。”

“什么？！！”众人一片哗然。

许多人表示不敢相信，但更多见风使舵的人表示：既然是你画的，那你爱画就画吧！

人群中唯独于子明一脸严肃，就算知道是王萧，也没有一点松口的意思。

在他看来，艺术者不分贵贱。

你是王萧又怎样？批判你的话我一句都不会收回！——于子明用坚决的眼神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说吧，画什么？”王萧也没管其他人的议论，自始至终都在看着于子明的眼睛。

“你画的东西像鬼一样。”于子明冷冷地开口：“既然你没基础，那我也不占你便宜，你喜欢画鬼，那就画鬼好了。”

“画鬼？”王萧眉头微蹙。

“你有意见吗？有意见可以提。”于子明道。

“没有。”

“那就开始吧。”

于子明懒得废话，走到已经摆好的一张桌子前，拿起笔便按照心中的模板画了起来。

王萧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向另一张已经摆放好的桌子。

桌子上的画笔、工具和颜料应有尽有，但对他来说却都十分陌生，甚至连它们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我要用我自己的笔。”王萧说。

“随便你。”于子明头也不抬。

王萧从背包拿出了那支大号毛笔，打开桌上的一瓶黑墨汁，蘸了蘸，连想都不用想就直接往纸上画去。

众人顿时瞪大了眼睛：好歹是个实名比试，这么随意地对待能有好结果吗？！

就连一旁的于子明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虽然他知道王萧赢不了，但如果他用这种敷衍的态度来应付，那就不仅仅是不尊重艺术，更是不尊重作为对手的自己。

“王萧！”他不由得咬牙喊了一声。

然而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就已经完全呆住了。

只见王萧的纸上真的出现了一只“鬼”。

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仿佛在梦里一样。

它的手可以很长，也可以很多，更可以没有，结果完全取决于观看者的想象。

“这…………”

就连完全不懂画画的人都惊呆了。

“这不是魔法啊！”

“这是我们亲眼看见他画出来的！”

“他只用了毛笔，黑墨汁，和白开水。”

“白开水……？”

众人窃窃私语，唯独于子明从刚刚开始身体就一动不动，仿佛真的被这只纸上的鬼吓到了。

王潇潇从他们比赛开始就站在墙上，因为她真的很好奇王萧身上发生了什么。

在她的眼里，会偷偷干这种“坏事”的王萧不奇怪，奇怪的是他竟然会站出来承认。

可比起站出来承认，还是“他竟然真的会画”更令王潇潇大跌眼镜！

……

王萧还没有画完?

他就像进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好像在和谁沟通，又好像在替谁表达。

说他没有技法吧，他的每一笔都恰到好处。说他技术高超吧，他又明显表现得很随心。

不仅仅是其他人，就连于子明也渐渐看不懂了。

王萧此时画的是一个场景。

但每个人看到的“场景”都不一样。

“太神奇了……我竟然看到了海底……”

“我看到了山洞。”

“我看到一片尸山。”

……

于子明画不下去了。

也许是他也看到了令他害怕的东西，吓得他的手都在不停发抖。

笔尖的颜料滴在他画到一半的画上，隐约有种另类的诡异。

“我画完了。”

王萧收笔，看向一旁的于子明。

后者听到他的话之后一个激灵，就像一个做噩梦的人忽然醒过来，惊恐中夹杂着茫然。

“画完了……？”

“嗯。”

“画完了……画……？”

于子明缓缓低头，看着自己的未成品画作，看着自己刚刚画过的线条，一时间竟有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他想起了他们正在“比试”的事情。

站在公平公正的角度，他承认这次可能真是他输了。

“你……你这幅画的名字呢？”他魂不守舍地问了一句。因为起名也是创作的规矩之一，他便下意识地这么一问。

“名字？”王萧想了想，然后重新拿起笔。

蘸墨。

“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

他一边默念着这句诗，一边写下了三个字。

——碧千恨。

没等他留下自己的名姓，四周顿时狂风大作。

“老哥？！”王潇潇第一个意识到不对，连忙落在他的身边将他拉开。

天空越来越暗，就像干净的水里被滴入了越来越多的墨汁。

“碧千恨……碧千恨……”

“王萧……你是怎么做到的……？”于子明怔怔地抬头望天。

不一会儿，整个天空就和瓶子里的墨水一样黑，隐约还有个什么东西在向这里靠近。

“那是什么……？王萧！你到底做了什么？！”于子明说到最后已经变成了咆哮。

“随心表达。”王萧随意回答。

“我让你画鬼，没让你画出真正的鬼！！”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在这里涂鸦吗？”王萧答非所问：“因为可以抛却虚假。”

“虚假？”于子明反应过来：“你说我们苦苦练习的画功是虚假？？”

“不，我没有这么说。我的意思是，刻意为了作画而作画的那一颗心，目的不再纯粹，最后也只是故意讨好观众的虚假。”

“以前乱涂乱画给你的管理造成了困扰，我很抱歉。”

“也谢谢你的这一面墙。”

“以后有机会，再来和你当面赔礼道谢吧。”

王萧说完，转身拍了拍王潇潇的头，对她没什么好说的。

“哦对了，谢谢你送的笔，帮了大忙！”

“……”

“还有，天黑了，一会儿爸妈就该回来了，那就拜托你和爸妈说一声，今晚不用煮我的饭。”

“……”

王潇潇没有说话，因为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再见了，我梦境中的老妹，你是不是觉得，今天的我很温柔？呵呵，看在你马上就要消失的份上，我也老实跟你说。”

“让你丫轻松一段时间等我做完这个L31界的任务就回去修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