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还在继续。
米宁大公估摸着小胖子已经介绍完如何提高酒税的办法,就从书记员手里拿过会谈记录,很认真地看了两遍,确认没有什么遗漏后,还给书记员。
接着,他正色地对张天昭说:“现在,请通译官阁下,如实地回答我们最后一个问题,贵国为何要侵犯我们大君主神圣而不可侵犯的领土?”
很明显,这个问题是个坑,目的就是要张天昭承认,鲜卑利亚是罗刹人的领土。
只是,两世为人的张天昭,怎么可能会跳这种坑?
他靠在高背椅上,冷笑地说:“你们大君主的领土?特使先生,你有没有搞错?明明是你们在侵犯我大明皇帝的领土好不好?
据我所知,生活在乌拉尔山脉以东的鲜卑利亚人,从三百多年前开始,就处于蒙古人的统治之下,那里的土地和人民,是大元帝国的一部分。
两百多年前,元朝灭亡,我大明帝国受命于天,继承了大元的衣钵,自然也继承了那里的土地和人民。好好的大明领土,怎么就变成了你们神圣而不可侵犯的领土?”
讲历史?
米宁大公和舍曼斯基有点傻了眼,他们以为小胖子会据理力争,说鲜卑利亚是无主之地,谁的拳头大就是谁的。
却没料到,小胖子居然说历史,在崇尚武力的年代讲历史,小胖子,你是不是过于天真?
于是,舍曼斯基面色难看地搭话说:“通译官阁下,144年前,莫斯科公国还被金帐汗国统治过呢,照你的说法,我们的首都莫斯科,也是你们大明的领土啰?”
144年前是1480年,这一年,伊凡三世率领着莫斯科公国的军队,与要求他恢复进贡的金帐汗国的大军,在乌格河展开对峙。
到了当年十一月,金帐汗国大汗阿哈马见啃不动伊凡三世的大军,主动撤军,返回里海边的老巢过冬。
从此,金帐汗国失去了对莫斯科公国200多年的宗主权,莫斯科公国获得彻底的独立。
对于这段历史,张天昭了解不多,也不想纠缠进罗刹人与蒙古人的恩怨中。
他瞥了眼舍曼斯基,平淡如水地说:“我大明皇帝可没有那么大的胃口。遵照他的圣旨,乌拉尔山脉、乌拉尔河就是大明与贵国的国境线。在这条线西面的土地、人口,归你们。在东面的归我大明帝国,仅此而已。”
乌拉尔山脉和乌拉尔河,是后世公认的亚欧分界线。以亚欧分界线为双方的国境,张天昭觉得很合理欧洲人那滩浑水,他没兴趣去趟。
“岂有此理,”张天昭的说辞激怒了以绅士自居的米宁大公,他不顾礼仪,用力拍着桌子咆哮道:“从1581年至1598年,我们罗刹王国,花了17年时间,动用了四千兵力,耗费无数钱粮,才逼死库楚姆汗,征服了鲜卑利亚汗国。
然后,我们又花了二十多年时间,才把沙皇的疆土,从鄂毕河流域,推进到叶尼塞河流域。
直到昨天,整整四十三年,你们大明帝国,从来没有对我们的军事扩张行动,提出过任何抗议。
今天,又岂能因为你们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就让我们放弃辛辛苦苦征服而来的三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好吧,话说到这个份上,张天昭也觉得也没有跟他们再谈下去的必要。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板起面孔说:“那就等我们做完生意后,让火枪火炮去决定,鲜卑利亚到底是谁的领土吧!”
就这样,大周王国与罗刹王国的第一正式谈判,双方没有达成任何协议,便以失败告终。
好在米宁大公回去之前,他和张天昭谈妥了如何进行毛皮和银元的交接。
比如,罗刹国来装毛皮的船只和人员,不得携带何任武器,人员不得超过一百人。交易时间不得超过五天等等。
望着罗刹外交团登船往下游驶去,在会谈过程中毫无存在感的张天恭摘下军帽,挠着寸头问张天昭道:“阿昭呀,你支招罗刹人全民喝酒,他们真能收得那么多酒税?”
“会的,而且会比你想象中的更多。”张天昭若有所思地说。
在真实的历史上,从彼得大帝开始,酒税一直都是罗刹国家财政收入的大头。到了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时,酒税已经高达国家财政收入的1/3。
酒税是如此的重要,甚至影响着罗刹国历史的发展。罗刹帝国的灭亡,跟尼古拉二世大力禁酒,导致财政收入大幅度减少,从而引起国家陷入困境,社会发生动荡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看着罗刹使团的帆船渐行渐远,张天昭转身往城堡走去,边走边对张天恭道:“去选100个身手敏捷的士兵出来。60个搬毛皮,40数搬银元。
搬毛皮的时候,要记得先搬杂皮,黑貂皮留到最后。数银元的时候,要注意看清楚银元的面值,别让罗刹人用50戈比的银元来糊弄你们。
选人的动作要快一点,罗刹人很快就会来交易的。呃,交易的时候,速度不要太快,慢点更好。”
这个年代,罗刹人发行的银元,除了一卢布银元外,还有50戈比银元。一卢布等于100戈比。
以罗刹人的尿性,用低面值的银币来滥竽充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果然,等张天恭挑选出100个身手敏捷的士兵,来到小木堡前。
10条罗刹人的木帆船,每条船上连同水手载着10个人,还有一个个装着银元的木箱子,也来到了曼加泽亚城堡东南边的河岸边下锚,带队的正是刚才谈判中的书记官。
接下来的交易就很简单,尽管语言不通,可学习过加减乘除法的张天恭,还是能够按照先前谈好的价格,杂皮是每张23卢布,黑貂皮每张10卢布。比较顺利地和罗刹人进行交易。
交易的过程,先是远征军士兵把毛皮从小木堡里,一捆一捆地搬出来。然后由罗刹人把一捆捆的毛皮解开,检查毛皮是否有破损。确认无误后,才重新捆扎,搬到船上去叠好。
每条船大概是装300捆,以每捆40张毛皮来计算,一条船装一万二千张毛皮。装一船,算一船的帐。颇有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味道。
“阿昭,这样干也太慢了吧?”
在东塔楼里,张天勇双手抱怀,看着小木堡前,与罗刹人慢吞吞交易毛皮的张天恭。向站在他旁边看热闹的张天昭说:“以这种速度,没有十天八天,怎么可能搬得完仓库里的毛皮?”
他在这里已经看了10多分钟,张天恭那里才放过50捆毛皮,速度的确慢得让人无语。
“最好搬一个月,冻死那帮孙子。”张天昭端着一杯茶水,面带笑容地说,“他们来了200多条船,连同水手有上万人。
不让他们在旷野中冻几天几夜,冻伤冻病,甚至冻死一批人,那简直就是对北极圈的不尊重!”
由于坚壁清野,如今的曼加泽亚城堡外,方圆二十里内全是光秃秃的旷野,想找一棵树都很困难,更别想找到生火做饭的木柴。
没有生火的木柴,远道而来的罗刹人,就只能吃生肉,啃干巴巴的黑面包,住在单薄的行军帐篷里,靠着身上的衣服和同伴的体温,硬扛过一个个寒冷的北极圈夏夜!
张天昭相信,没有热腾腾的肉汤,和暖烘烘的柴火堆,从莫斯科出发,跋涉数千公里来到曼加泽亚的罗刹大军,很快就会迎来一波患病潮,战斗力必然大打折扣,说不定会不战自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