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聪觉得自己是个小怂蛋。
从小到大,他一直这么觉得。
有很多别人觉得压根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在他眼中却无异于一场灵魂的试炼。
比如说去鬼屋逛一圈,比如玩恐怖本的剧本杀,再比如说晚上不开小夜灯睡觉……
他不敢。
所以小时候,林子聪总是被很多的同龄人嘲笑,笑他是“胆小鬼”。
怂怂的林子聪甚至不敢吱一声。
没办法嘛,他们说的是事实。
林子聪还觉得,人类的悲欢虽然不相通,但怂包们应该是相通的。
只有怂包才懂另一个怂包。
但自从来到第七编队的之后,林子聪的想放松似乎发生了一些转变。
——路哥,似乎也很懂他。
但路哥是个精明的人,他看穿了自己内心的怂,但从来没有说破。
这个男人……其实很温柔啊!
林子聪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这一刻,他打定了一个主意。
他怂了那么多年。
今天这一刻,至少让他体验一次路哥的感觉吧。
“小心!”
林子聪大吼了一声,转身便将骆蝶歌用力地推向了另一边。
下一刻。
冰蓝色的烈焰,如同一条俯冲直下的长龙,从林子聪的身上径直地扫过。
龙息从倒在另一旁的骆蝶歌的身边险险地擦过,她茫然地坐在地面之上,看着痛苦伏地滚翻的林子聪,大脑内已然是一片空白。
刚才那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条蓝色的翼龙是从哪里来的?
骆蝶歌的小脑袋一下子转不过弯来,但面前的这个男孩确实是因为救她而受的伤,但她一时间内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帮助他。
“你他妈的干嘛呢!”路深已经冲到了林子聪的身边,着急地喊道,“没那本事就不要装逼啊!”
“路哥……这波,我头等功!”
林子聪靠着战壕的内壁,有些艰难地抽了抽自己已经冻僵的嘴角。
明明应该是有一丝丝伤感的氛围,却因为这个表情而突然显得滑稽了起来。
“你的你的,都是你的!可你好歹撑住啊,弟弟……”
路深盯着他,声色有点缓和了下来,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说道,“要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不是么?”
“你知道吗,路哥?”
“大家都说,先锋队就是一群炮灰,死了没什么可惜的,能有人活着那就是童话故事。”
“所以说啊,像我这样屁用没有的废柴,那就是炮灰中的战斗机了,按道理来说都是第一个死的……”
林子聪的嘴唇缓缓地翕动着,皮肤之上的血色逐渐褪去,苍白如纸张,“我还能苟到现在,都是因为你啊,路哥……”
“路哥啊,我和你说……”
“我虽然怂,可我不蠢。”
“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第七编队里面,唯一能够活下来的人,就只有你一个而已。”
林子聪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感觉到自己的眼帘变得沉重,正在逐渐地合上,“快走吧,路哥……”
“你一定要活下去啊,路哥,带着蝶歌一起……”
他有些艰难地扭头,看向骆蝶歌,缓缓地竖起了一个大拇指,露出了一个稚气未脱的笑容,“路哥的女人……绝对不能认输啊!”
路深和骆蝶歌却笑不出来。
林子聪的合上了他的双目,嘴角之上的笑容也彻底凝固了。
“他……”骆蝶歌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他不行了吗……”
“嗯。”路深摇了摇头,“他被龙息正面击中,这种程度的低温会让血管内的血液凝固,身体组织也会全部坏死。”
“是我不好……”骆蝶歌带着一丝哭腔道。
路深叹息,站起身来,环顾了一下四周的景致。
——他看见了尸横遍野的战壕。
第七编队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可这群异兽却丝毫没有减缓攻势的意思。
相反,由于血腥味的刺激,它们似乎变得更加狂热和暴戾。
嘶吼声,厮杀声,惨叫声……
不绝于耳。
路深有些沉默了。
此时此刻。
在他眼前所视的一切。
完全可以用“人间炼狱”来形容了。
“怎么办?”路深默念道。
【你在问我吗?】
“不然呢?难道我在问天问问大地?”
【这也要问我吗?形势不是已经很明朗了么?】
“什么意思?”
【你打得过它们吗?】
“好问题……打不过。”
【那你还在思考个屁!】
【当然是立刻撤退啊!】
“你说什么?”
【撤退啊,走啊!】
【难道还有第二种选择吗?】
【不走就要死在这里了!】
“跑?”路深望天,“所以你们精灵都是这么冷血的吗?”
【冷血?】
“我的同伴刚刚死在我面前,下一秒你就叫我走?”路深沉声道,“这种事情,你叫我怎么做得出来?”
【他最想看到的事情,就是你好好活着不是吗?】
【勇敢的男人可以不怕死,但不能白死!】
“说得很好。”路深低声道,“道理我也都懂,但是我不想听。”
【所以?】
“既然你靠不住……”
路深伸出手,从林子聪身后的背包里掏出折刀,“那我就靠自己。”
【喂……】
小希的声音逐渐消失在了脑后。
路深的目光逐渐停留在了战场之上。
随着自身注意力的转移,与小希之间的联系似乎也自然而然地断掉了。
“你……”
骆蝶歌欲言又止。
她看着路深就这么跃上了战壕,一步一步地走向了荒原之上。
他原地站定,抬头。
目光在短暂地游弋之中,最终锁定在了那只飞翔的蓝色翼龙的身上。
“来吧。”
路深默念道。
在战壕之上飞行了好几分钟后,似乎是因为已经无人可杀的缘故,蓝色翼龙有些无聊地四处游荡了起来。
然后。
它发现了一个孤零零地站在远处大地之上的家伙。
“?”
人类的好奇心大到可以改变世界,龙类当然也不例外。
这个古怪的家伙,已经成功地引起了它的注意力。
它挥动着沉重的翅膀,朝着目标径直地飞去。
同时,它再次憋出了一口新的寒冰之息,迫不及待地要朝其喷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