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恩自是算到了这一点,这才这般坦然镇定。
她又道:“本公子今日来此,本是替父亲来走访各家商户,瞧一瞧这边有没有能做的生意,却不想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看来,终究是我礼数未至,扰了斜塘镇清净,我这就走。”
说着,她作出一副失望透顶的神情,拉着苏砚就要往外走。
苏砚满心疑惑,却依旧努力配合着她。
就在她准备出门的那一刻,有一两个人连忙拦住了她。
“江公子莫要这样说,我和他们不是一路人,我和季家这小子一点都不熟,我这会儿过来只是为了在客栈歇个脚。对了公子,我家是做布匹生意的,您这边若是有这方面的需求......”
他还没说完,便被一人挤到一旁。
“公子公子!我家是做猪肉生意的,你看看我!”
“公子别听他的,他家猪肉不好!我家养的猪肥得很!”
......
一时间场面乱成一团,季和一阵懵。
这群人这么快就倒戈了?这么快就急着要和他脱离关系?
什么人啊都是!一点都不仗义!
季和撸起袖子,一个又一个地推开了所有挡在了他身前的人。
众人还以为他是要孤身过去教训“江允南”,还在心底暗自骂他蠢笨,连这样好的机会都看不出来。
他们都觉得,季和生意失败是注定的,他这样的人,就不配赚大钱。
幼恩只静静望着朝她大步走来的季和,似是早已猜到了他要做些什么。
她似乎很镇定。
君君担心季和要对幼恩动手,连忙走到幼恩身旁,准备看情况尝试着拦住季和。
谁料下一刻她便惊呆了。
只见季和气势汹汹地冲到了幼恩面前,忽然抬起手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我们家,看看我们家!
我们家这客栈怎么样!江公子若是想要,就直接出个价!”
反正这客栈也赚不到什么钱,还不如直接卖了。
这样,他也能有多点银子继续去赌。
听到他这句话,众人皆是满脸错愕,唯有幼恩镇定自若,似是早已料到了他会做出这般举动。
她微微一笑,睨视着季和。
“这家店,我要了。”她忽然拉住季君君的手腕,语气更加强硬:“她,我也要了。”
“啊这......”季和反应了两秒,随即大喜。
他狂笑道:“真没想到小女竟有如此福气!江公子还真是眼光独特,不愧是有钱人!”
他这辈子都没想过他这个不争气又没用的女儿,能攀上苏州富商的儿子。
这下子,他可赚大发了!
以后他走在路上,底气也有了。
他以后可是和江家攀上亲的人!
以后这条街的人不都得唯他是从?
季君君亦是不解。
她此生有何资格能与“他”比肩?
她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他”。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幼恩再次开口:“这家客栈要多少银子你说便是了,等我回了苏州,江家自然会派人送银子过来。
但我要你此生不得再迈入这家客栈半步,此生不能再见她一面。”
季和闻言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江公子就把心放在肚子里!我季和在此立誓,拿到银子之后,绝不会再见她一面!
这个拖油瓶我早就不想管了,公子想要就拿去,我不见她,眼前反倒是清净了!
只要钱到位,别说不让我见她了,让我干啥就行!”
纵然是要他卖出自家兄弟给他的接济,他依旧毫不犹豫。
纵然是要他卖出自家亲生女儿,并此生不复相见,他亦是毫不犹豫。
他是多么狠心的一个人。
季君君愣愣的站在原地,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她看向那个果断将她卖与他人的父亲,看他身上穿着自己为他缝制的腰带,看他脚上还穿着她为他买的一双鞋子。
看他说她是拖油瓶,看他说以后断然不会再与她见面。
他的神情好不激动,眼神都在发光,似是已经在幻想自己拿到那笔巨款时要做的种种事儿。
他的语气好不期待,字里话间都是愿意,非常愿意。
他真的好像快些把她卖出去。
快些把她这个孤苦无依的亲生女儿卖出去。
原是如此。
真是她的好父亲啊!
她忽然笑了。
心底仅剩的唯一一抹幻想,似是也随之破灭。
这个无比期待着把她卖给别人的男人,是她的亲爹。
她的父亲,一直都是这般对她。
他,根本就没把她当成亲生女儿看过。
他就是这样。
好得很,真是好得很啊。
他的眼里,原是真的只有自己,和那些银子。
幼恩轻轻用手拍了两下她的肩,似在安抚。
她抬眸,对上幼恩无奈又同情的目光。
这世上原是也有陌生人会同情他。
这世上,原是还有人会为了她付出诸多。
她是如此的幸运。
那一刻,季君君在心中暗自发誓。
日后不管发生何事,只要幼恩不弃,她都会好好跟着“他”。
一日,两日,一年,两年。
一辈子。
她甚至愿为幼恩付出一切。
片刻后,季君君缓缓开口:“承蒙公子不弃,公子今日之恩,君君记在心里了。”
幼恩面无表情地道:“五百两,算不上什么的。”
就在方才,她以五百两巨款,成交了这笔生意。
季和乐呵呵地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为他们把这群壮汉赶走。
一时间,客栈里只剩下幼恩苏砚君君三人。
幼恩此时正在思考人生。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小说看多了,要不然也不会用这般霸道的语气,说了这些跟她毫无相干的话。
她现在只想问一问苏砚,五百两银子,她还有机会吗?
幼恩现在的心都在滴血。
那可是五百两银子啊!!!她这辈子还有机会能还清吗?
出来这一趟,本是想与他在斜塘镇玩上几天,然而恍然间,她负债累累。
人生还真是跌宕起伏,起起落落,像是在坐过山车。
苏砚在君君身后默默叹了一口气,他摸了摸自己仅有二十两银子的钱袋,冲着幼恩默默摇了摇头。
幼恩当即领会其意。
说出那话的时候有多霸总,她现在就有多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