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子倒是个有眼力见的,很快看出了苏砚和幼恩的关系,特意为他们两个安排进了同一间屋子。
“咱们这边的情况你们也看见了,咱就这么几间屋子,生活本就拮据,所以今晚可能得委屈二位一下了,挤一挤,其实也没关系的。”
说完,他还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苏砚。
仿佛在对他说:兄弟,你看我多懂你。
苏砚现在心很慌,这种时候他似乎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一旁的鹿楼则是对小秋子这一波操作表示迷惑。
他想不通,小秋子搞这种事是要干嘛?
今日苏幼恩并未易容,是个人都能看出她是女子。
小秋子若要安排两人同屋,也该安排苏幼恩和秦蓁住在一间才对。
为何偏偏故意安排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住在一处?
难不成,是这男子和这女子有什么关系?
他险些就要将心中疑惑问出口,好在小秋子反应快,及时把他拉住了屋子。
临走前,小秋子还不忘向苏砚使了使眼色,意味深长地笑道:“要有什么需要的话...记得跟我们说哦。”
就这样,这屋内霎时间就只剩下幼恩和苏砚两个人。
南京的夜比苏州要冷上许多。
苏砚见幼恩也始终保持沉默,便没说话,默默走过去铺好床。
之后才道:“你睡这里,我今夜守着你。”
幼恩走到他身旁,望着他问:“所以,你到现在,还觉得我们应该克制,应该保持距离?”
她盯着他的眼睛,握住他的手,很认真地继续说道:“这么久以来,我都不曾逾矩。
可今日已见督公,一切皆已说明,你我之间,依旧不可逾矩?”
她的语气里并无半分恼怒,亦无半分怨恨。
她似乎并不是在怨苏砚。
她似乎,只是在一步一步,试探他。
苏砚垂眸与她对视,亦是很认真地回答:“只是想,先给你一个名分。
否则,怕对你不公。”
她眸中含笑,却问道:“感情之中,你我之间,哪有不公?”
感情二字,求的是你情我愿四个字。
她一直以为,这其中从来都没有任何不公。
苏砚没再说话,她又走近他一步,踮起脚尖,在他耳侧轻声道:“苏砚,我们现在,只差一纸婚书。”
以及,夫妻之实。
“是啊,只差一纸婚书。”
终究,是他自己太慢了些。
沉默许久后,他终于再次开口:
“幼恩,你想现在,还是想等回去后?”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表达不够清晰,连忙解释:“我指的是,你想现在成婚,还是等回去后再完婚。”
你想在苏州,还是南京?
你是如何想的,我便依你所想,马上去办。
“我们,大抵是没法在南京的。”说完,她缓缓松开了苏砚的手,独自一人坐在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她边喝茶,边继续道:“如今督公在南京的情势并不乐观,我了解他的心思,他若是没有把握控制好这一切,那必然不会让我涉险。
让我在南京举办婚事,无疑是兵行险招,一不留神,或许会跌入万丈深渊。”
到那时,她与汪直,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督公那般谨慎一个人,万万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苏砚坐到她身旁,望着她道:“可是我看得出,他也想送你出嫁。”
幼恩闻言只是苦笑,没有说话。
这世间之事,多的是无可奈何。
他想,可他不能。
她知他不能,他自然也知。
幼恩为苏砚斟了一杯茶,随后才缓缓开口:“我也想,可是督公有督公的难处。”
苏砚再次陷入沉默。
许久过后,他才终于开口:“那我们,不如就放肆这一回。”
幼恩闻言一愣,她下意识向后坐了坐,压低了声音问:“你指的是,今夜,还是婚事?”
今夜放肆...那岂不是要出事。
出那种事。
苏砚他...这是铁树开花?
不会吧不会吧,苏砚这棵树也能开花的?
不能吧......不能这么快吧。
苏砚彻底愣住,“啊?今夜...要做些什么吗?”
幼恩为何要问这种问题?
他方才所言,自然是婚事。
这是一生中仅有一次的大事,他不想让她留有任何遗憾。
他想给她所有她想要的。
以后的危险,留到以后担心就好。
他们总能想到法子去应对的。
总有法子,能让他们一起活下去。
幼恩脸颊有些红,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尴尬。
片刻后,为了缓解尴尬,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所以,你是说我们在婚事上,放肆这一次,是吗?”
“只这一次。”他道。
这一生,只有这一次。
也只会有她这一个。
她垂眸,低声应答:“听你的。”
苏砚望着她,很认真地开口道:“成婚之后,你我便能名正言顺,此生再难分开。”
“我们以后,不再分开。”
这正是她心中所想,也是她心中所愿。
可这世事向来难料。
人要往东走,风便往西边吹。
哪里会有一帆风顺。
今夜并不太平。
子时三刻,夜已深。
幼恩却并未入眠。
她躺在榻上,望着坐在塌侧的苏砚发愣。
这一夜,他就打算这样坐着。
他说,既然南京不太平,既然督公这里不安全,那他就彻夜不眠,彻夜守在她身旁。
他叫她放心入睡,他说若有异样他必定会第一时间察觉。
可她怎么可能放心入睡?
他不会武,该是她守着他才对。
这屋内,不该入眠的人,本应是她。
苏砚如此,她压根就无心入眠。
她一直默默瞧着他,在夜色里用目光,描摹他的身影。
她将他的样子,早已记在心里。
“苏砚。”她忽然轻声唤他。
他侧过头,有些惊诧:“怎么还没睡?”
她望着他,声音很轻很轻:“抱抱我,可以吗?”
他握着她的那只手微微一颤,片刻后他终于反应过来。
她要抱抱。
怎么会不可以。
他缓缓松开她的手,微微俯身,将她揽入怀中。
夜色里,她闭着双眼,感受着他的温暖。
“苏砚。”
“怎么了?”
“只是忽然想唤一唤你。”
终是难以逾矩,终是难以迈出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