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来是没有想到，敌人来自己办公室兜了一圈，资料是没有带回去，而是记住了那本被他翻到7月份的写下了全面侵华四字的日历。

他更不知道，因为这个，竟然让日本在上海这边的情报负责人直接脑补到……有人给他通消息。若是知道，他觉得自己一定会笑醒，这真真是与蒋干盗书一个效果啊！

补了一下午的觉，又和自家老爹还有嫂子吃完了晚饭，觉得神清气爽。

“爹，我哥呢？”江来还是好奇了一番，这新婚第一天，江继开就不在家吃饭？

“金森督察住院了，巡捕房的事儿，他得管着。”江云廷给了解释。

江来点点头，也对，是得自家哥哥管着，而后看向顾雅，“嫂子，昨天婚宴……不够完美了，让我哥到时候给你赔罪。”

“昨天的婚礼，已经很完美了。”顾雅笑着，她指的是教堂那会儿以及回来后的婚礼，晚宴，毕竟只是一顿饭而已。

“是该让继开赔罪。”江云廷也认真的点头，他是向来不愿意委屈家里的孩子的，如今顾雅嫁进了江家，那就是自家孩子了，“不过，到时候过年，继开应该也能再休息休息的，对了，金森督察的病……”

“他肚子里的肠子开始的时候打了一会儿结，他没注意，结果影响了肠子的血供，发展到了昨天的程度。”江来解释着金森的病情，“后来做了手术，切掉了那段缺血坏死的肠子，又把肚子洗干净，留了管子，给用上药了，至于术后恢复如何……也得看运气了。”

是啊，得看运气了。

外科医生最不想做的手术，大概就是肠梗阻了，每每需要手术的肠梗阻，那大部分时候，都得遇到粪石，所以，胃肠外科给病人掏粪这事儿，也是一种日常修行。

早上的时候手术室里的味道那可是……

而肠梗阻术后最常见的并发症，就是感染，他已经尽力多冲洗了三遍腹腔，当然，也给用上了抗炎药，腹部手术创面大，感染机会自然也就更大，加上粪石什么的，本身细菌就多。

至于这个时代磺胺到底能不能抗住，还得看金森督察的运气了。

不过，金森督察本身身体底子不差，大概率，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那要修养多久？”江云廷皱起了眉头。

“看他什么时候恢复好，但一般是一个星期左右，其实等他能正常吃饭和上厕所就可以了。”

江云廷松口气，点头，“你多关注着些，别让金森督察有个万一。”

“我知道的，爹。”江来点头。

他也不是傻子，其中的利益关系，他自然清楚。

法租界的巡捕房，最高负责人向来都是老外，不会是华夏人的，可以说，自家哥哥这个探长，几乎就已经是职业生涯的终点了，当然，这个前提是，江继开一直在巡捕房。

而金森督察如果能顺利活着，那么，江家对这位就是有活命之恩的……要结成利益共同体，就会更简单一些，以后，自家哥哥要做些什么，那更是方便许多。

但，江来并不觉得，江继开会一直在巡捕房待着。一名黄埔毕业生，怎么可能……一直在巡捕房待着呢？

战争若是开启，不论是江云廷，还是顾雅……都不会阻止江继开去战场。

见到自家小儿子应下，江云廷笑笑，他可没有想到，以往不够牢固的一些利益同盟，倒是因为江来的缘故，坚定了许多。

今天起，他和岩河小太郎那群人，就已经正式开战。

说起来，自家小儿子带来的关系，短短一个月，竟就已经能用上了……实在是让他吃惊。

……

林氏医馆。

林绾躺在自己的床上，盯着天花板。江家婚宴上发生的事儿，她都是亲历者，乃至于，她后来也从顾雅口中知道了码头上的事儿。

今天的报纸，又是这些新闻。

她觉得，有些日本人，真就是觉得自己才是老大呗？

在华夏的地盘上……他们会这么觉得，还不是因为上头过于软弱了吗？

林绾呼出一口气，她实在没有办法心平气和，所以，下午的时候动用自己的渠道，查了岩河小太郎这个人。

不查不知道，一查……她只觉得这人该死！

作为早期来华夏经商的日本侨民，岩河小太郎在很早的时候就完成了资本的积累，并且还欺凌害死了不少的工人，其中……又以女工为多。

但因着他是工厂的老板，又是日本人，受害者的家属们根本没有办法对他怎么样，以至于，这些年变本加厉。

光是前两天，就有两个女工跳了黄浦江。

只是岩河小太郎生性谨慎，极少在外活动，大多数是在自家会社里会客。即便出门，也会带上自己的保镖。

最主要的，她查到今天有不少人都去了岩平株式会社，而且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出来，似乎是在商议什么特别机密的事情。

就算是她想要动手，怎么潜进去，或者说，怎么引对方出来，都是一个问题。

大河三郎那次，是因为时间尚早，巡捕们几乎都还没上班，也就值班人员在，所以她潜入的顺利，动手的也顺利。

顾璘那次，事出临时，也好在同仁的安保没有那么严格，所以她也顺利做到了。

那这次呢？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她觉得，明天还得让人再查一查。

……

次日，一月的最后一天，腊月十九，天阴沉沉的，乌云厚重，风也很大，似是下一秒就会有暴雨落下。

江来看着这天，微微皱了皱眉头，这明显是要下大雨的节奏啊，就现在的天气，加上大雨，那不得冻死个人啊？

想都还未想完，雨已经落了下来，一滴，两滴……啪啪的落在车子的玻璃上，微微叹气，还是驱车往医院而去……还是得有些病人需要看一看才行。

这雨着实是有些大了，雨刮器都来不及刮，视野很是不好。

江来把车靠在路边，等了起来，行车安全……还是很重要的。

“哎哟，快回家啊！下大雨了！”

“阿妈，江里有人！”

“快回家，不要管！”

在这个时代，黄浦江的浮尸，几乎每天都有。

“阿妈，是好几个！”

“快点回家听到没有！”

车里，江来见着家长们拉着孩子回家，路上的行人也着急忙慌的开始找躲雨的地方，眼神柔和了下来。

摇下车窗，把手伸出窗外，感受了一下雨水。

“真的是冷啊！”

可下一秒，他就听见了孩童清脆的声音，“阿妈，我也要玩水！河里那几个姐姐白花花的，一动不动，一定是在比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