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醉的房子很简约,没有什么贵重的家当,但却有一种清幽的茉莉花香味。
房间里最精致的东西是一个相框,相框里是一个穿着中尉服装的年青军官,他就是小醉一直苦苦寻找的哥哥。
王飞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小醉。
她的脸蛋很好看,不能说有多漂亮,但却有一种让男人有一种占有的冲动。
小醉自然发现了王飞在看她哥哥照片,一边给疼晕过去的孟烦了擦着汗,一边解释道:“爸爸妈妈走得早,家乡没人了,我就跟着川军团走,我哥到一个地方,就在驻地外,找地方给我安家。他是中尉,他的连长去年死了,他就升为正连长。他管着好多人呢。”
王飞知道,其实小醉的哥哥已经在战场上牺牲了,她在这里苦苦等待与寻找,真是生活的太艰难了。
当孟烦了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黑天了。
趁着小醉去厨房做饭的时候,孟烦了迅速套上了裤子,并且麻溜地打开柜子,把一个储钱罐里的纸币倒进了自己的口袋,然后挟起挂在墙上的一捆红笤粉准备逃离现场。
这时,王飞却拦在了大门口,指了指那个翻过来的“八卦牌”道:“你应该知道这种牌子代表什么。她要找他的哥哥,生活的很不容易。”
孟烦了看起来似乎有些生气,因为他做这些本来就有一点愧疚,如今被王飞粗暴的直接点破,忙辩解道:“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人都不容易。”
“红笤粉可以拿走,但钱必须给她留下!这是小醉辛辛苦苦暂下来的,还有,磺胺药,我已经让迷龙去买了。”
“你知道那种药需要多少钱吗?很贵的。”
“贵不贵不知道,但我买的起。从今以后,我绝允许你们再干这种勾当!别忘了,你们还是一个中**人!”
王飞一直坚持,寸步不让,眼神中的坚定,让孟烦了有些讶然。
小醉听见争吵,追了出来,但却发现两人已经走了。
……
收容站的天井里,几个吃货已经把灶台跟给搭好了,下面刨了坑,周围垒了砖头,后面还有放烟的通道。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正式的做过饭了。
蛇屁股弄来的一口大锅,烧着豆饼弄来的干柴,提来了的水,烧起了火。
康丫掏出了一小纸包的盐倒进了锅,郝兽医拿出一个药瓶装的油,倒完之后还在锅里涮洗了一下,然后是大料。
在就是要麻从菜市场捡回来的烂白菜叶子。
康丫忍不住抗议道:“要麻,你家的白菜怎么这样凄惨呀?你拿回来的可都是白菜梆子啊!”
要麻立即申辩道:“菜市场捡回来的嘛,挑什么挑,有大白菜叶子吃就很不错了!”
然后,是孟烦了拿来的红苕粉条。
孟烦了指着那一捆红苕粉条,一再强调:“这是王飞和我一起弄的,没有他,我今天就被人打死了。”
众人看向王飞,因为今天,王飞让阿译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把账都结清了。
这顿饭,实际上王飞请的。
随后,他们大眼瞪小眼,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门,可又舍不得离开大锅,眼神总是扫来扫去。
大家都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的主角阿译终于来到了天井。
他像是怀了孕一样捧着肚子,走近的时候,他绷紧了一张苦脸,但是瞎子都能闻到,他身上有一股猪肉的味道。
康丫立即扑了上去,阿译强绷着脸上的笑意,从他的衣服里掏出了他今天的战果,整整一条的五花猪肉,足足有三四斤重。
阿译绷紧了脸,打算来段演讲:“这块肉,三斤四两六钱,来之不易。我以御外侮之师的名义,还有胜利的名义,命令卖肉的给打了折,这可是王飞……”
管他可是不可是呢?肉到手就行啦。
康丫怒吼:“有刀的没?”
蛇屁股立即从腰后摸出了他的菜刀,并且毫无争议地掌厨。
他开始案板切肉的时候,阿译也选择了住嘴,因为他的演讲真没有猪肉有吸引力。
康丫这个鬼头鬼脑的精灵,忽然发现有必要阿谀奉承一下为他们提供猪肉的人:“阿译长官,能买来猪肉,你可真行!”
康丫并不真诚的笑也能让阿译的表情上绷出一条生硬的笑纹:“这个猪肉……其实是王连长花钱买的……”
随后,大家热烈地拥护:“王连长,你可真行!”
没有上过战场的生瓜蛋子,历来被这群老兵油子所瞧不起,更何况,王飞还是一个学生兵。
直到现在这一刻,他被真正承认,他已经是他们当中的一员,他愿意和他们一起,同甘苦,共进退,在一个大锅勺里吃饭。
从今往后,他们便是生死与共的兄弟!
“还有我,我入伙!我入伙!”
有个瘦弱的身影插入了人群之中,伴随着落在地上的两棵大白菜,是真正完整的大白菜,而不是要麻从菜市场或者水井边捡来的烂白菜梆子,那家伙正是他们家的不辣。
“白菜有啦!我把衣服当掉啦!”
他们瞠目结舌,看着眼前那个赤身的不辣。
不辣现在的确是光着的,这是他的战果。
要麻迫不及待,直接把白菜手撕入锅。
觅食小组的家伙们终于全部到齐。
他们有了齐备的材料可以做出一锅白菜猪肉炖粉条,这一切无疑是值得庆祝的。
火,在入夜的光泽下跳跃于炉膛。
锅,在烈火的灼烧下蒸腾于食物。
盖上锅盖,锅里散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带着肉味的香气。
康丫很多次想要伸手揭开锅盖,却被郝兽医很多次地树枝一记又一记狠狠敲打。
于是,大伙只能拿着碗和筷子焦急煎熬般地等待着。
这时,李乌拉凑了过来。
“李乌拉,你没有出力,你不能吃!”豆饼最先阻止了李乌拉的前进。
康丫喊道:“有种的没?烦啦打他呀!”
不辣也喊:“烦啦,你让开,让我来。”
孟烦了、要麻、不辣、豆饼,他们几个在一个以锅为圆形的警戒圈外和李乌拉对峙。
曾经的李排长确实不是一个讨喜的人,而今天的这顿饭,他依旧没有出力,老想着吃现成的。
“不辣,别叫我烦啦,请叫我烦了,我叫孟烦了!”
孟烦了将一截劈柴拿在手上,但他并不喜欢这种太直接太暴力的方式,只是用它指了李乌拉的鼻子,威胁道:“你走吧,觅食小组没有你的份儿!”
李乌拉一声不吭,眼光闪烁,用一只手臂提前做好了挡揍的准备。
孟烦了又喝了一声:“走啊!”
李乌拉仍然戳在那里,孟烦了跟他僵峙。
要麻的喝声多了一丝愠怒,就像赶乞丐一样:“快走,快走!”
不辣将手由内向外扇着:“喔唏!喔唏!”
这是湘人赶猪才有的姿势。
李乌拉的反应,是伸出了他手上的碗——乞丐一般的讨要起来。
“真不要脸!”
要麻整个人从地上蹦了起来,个子虽不高,弹跳却很好,他的两个膝头全部撞上了李乌拉的胸口。
“噗~!”
李乌拉飞离了一米开外,碗都摔成了四瓣。
要麻落在地上后,摆出了一个练家子的招牌动作——雄鹰展翅。
李乌拉被打急了,爬起来便扑将过来,他扑的不是要麻,而是疯狂地扑向了热气腾腾的大锅。
这一下,把拦路的要麻都给撞倒了。
这时,斜刺里的一下闷棍瞬间击中了他的后脑勺。
李乌拉扑倒在地,几个老兵迅速将晕倒的他从锅边拖走。
此时此刻,阿译举着一截劈柴站在那里发呆。
大家都很难相信这一记闷棍是阿译干的,现在打完了,估计连阿译自己都不相信他能出手。
李乌拉在眨眼功夫被拖开,整个过程仅仅几秒钟,那配合,那默契,完全是无缝衔接!
“阿译!真是好样的!”孟烦了啪啦啪啦地鼓掌。
阿译被周围人热烈地回应,挤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脸色。
“一群人打一个,一群瘪犊子玩意儿!”
迷龙一脸阴晴不定的从躺椅上站起来,走到瘫在地上的李乌拉面前,他细看了一下那个经常也被他揍惨的家伙,说道:“你也忒虎了点儿吧!要吃不要命了?东三省的面子都让你丢尽了!”
李乌拉没有回应,他似乎是连哭的功能也丧失了,而迷龙从他身上跨过,再也不去管他,直接闯入了中间的小圈子,走向了那口大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