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被日军发现,他们只能慢慢爬。
三个人爬到一处低洼处,稍微歇息。
为了能够爬行,他们早已在手肘和膝弯垫了很厚的衬布,但现在烂得和没垫一个样了。
孟烦了整理了一下那堆破布,拿出了望远镜,他第一个看的不是南天门,而身后自己家的阵地。
他迅速寻找到了龙文章的前沿指挥所,甚至找到了那十门枯草下很难看出来的炮眼,他捅了捅王飞。
王飞在做一样的事情,拿着98K,用面带着的四倍镜仔细观察自家的阵地,查找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龙文章压低声音道:“你俩很无聊哈,还有心情隔河望景。”
王飞说:“我们的炮兵阵地应该再找一处地方了,打一炮换一个地方,让敌人找不到。”
孟烦了说:“要是有一千门炮就好了,根本不用藏,一字摆开,直接一个集火,把南天门直接炸成碎片。”
王飞说:“有一种蘑菇弹,拥有几万吨炸弹的威力,要是从高空丢下来,别说是南天门,禅达都没了。”
孟烦了惊诧着:“世界还有这种巨大威力的武器?”
“有。不过现在还没有研究出来。”
“你这不是瞎扯吗?我还以为是真的呢。”
孟烦了不知道在两年后,世界就会出现这种超级武器。
龙文章在心中惊叹王飞的博学,说道:“你们别只顾着聊天,忘了干正事。”
于是,他们开始近距离观察起南天门来。
从他们这个角度,南天门根本是压在头顶的,它像是垂直的,如果持意要仰望,一定会仰掉了头盔。
南天门的顶端云雾缭绕,但仍能看见半山腰那块巨大的黑石,以及山顶那棵碉堡化的巨树。
那棵巨树像是腾云驾雾,躲在云层之中,已经化成了一个巨大的碉堡。
他们离最近的日军阵地有一百多米米的距离,为了怕涨潮潮,日军的阵地没有更靠近江岸。
南天门像祭旗坡的很多阵地一样,是几条交错的明沟,面覆以植物遮掩的圆木,某些露出来便是进出口。
艰难的爬行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南天门的脚下。
孟烦了用指北针校正方位,在地图量取方位角。
龙文章使用着一个便携式的炮兵镜观察,王飞则拿着98K负责周围的警戒任务。
绘图是一项大工程。而且是自下而往看,对许多地方只能在漫长的观察后,通过某处不自然的突起、某处挖掘过的土痕、为了射界而砍伐掉的树木,才能得出一个最终的结果。
龙文章举着观察镜,小心翼翼地瞭望。
王飞也从瞄准镜里警惕着周围的蛛丝马迹,眼睛都快看酸了。
龙文章便观察边说道:“第一道防线。方向231到297角度,是一个九二机枪巢阵地,全部连通,半环形防御,临江射界,轻机枪和掷弹筒可以机动……一二三四五六,一共有六挺重机枪的射击孔。”
这让做标记的孟烦了吓了一跳:“一定是预备阵地,这点射界设置了六挺重机枪的点位?”
龙文章把观察镜递给了他:“你自己看,有很多枪眼没有捅开,但瞧那些堵住的砖块,肯定是射击孔。”
孟烦了惊诧了:“第一道防线怎么设置了这么猛的火力?”
王飞解释道:“竹内想出来的招数,六挺重机枪轮着用,如果前沿阵地守不住,马拆散,运到第二条防线去。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提供火力支援。”
龙文章点头赞成:“是的,应该是这样。”
孟烦了看了一会儿,把瞭望镜还给了龙文章,然后在地图详细标注了隐藏的射击点位。
龙文章继续道:“半圆形的翼护壕,方向272、273、296角度各一,中间是一个隐藏的九二步炮阵地……可以让克虏伯打一炮试试……烦啦,你怎么不说话啦?”
孟烦了皱着眉头道:“竹内已经把他的南天门修成了一个马蜂窝,可虞师座非要来捅下试试,不知道是不是疯了,反正我不想干。”
龙文章轻轻拍了他的头盔一下,继续道:“301,王飞帮我确定下,像暗堡,又像是假目标。”
王飞确定道:“一个隐藏的洞口,步炮都能塞得进去,是一个机动堡。312方向也是,两个互为倚角,是个交叉火力的双子堡。”
龙文章扭头看着画图的孟烦了,问道:“你手抖什么?怕了?”
孟烦了说:“我只是在想,虞啸卿的精锐们如果真的强攻,恐怕要倒血霉啦。”
龙文章笑他:“你真的那么讨厌他们吗?”
孟烦了勉强地笑了笑:“只是有点烦他们,看他们趾高气扬的样子就烦。”
但孟烦了无法控制住自己发抖的右手,这样的交叉火力网,不等虞师的精锐们登河滩,全就会被重机枪打成漏勺,一个都剩不下。
龙文章从观察镜里观察着半山腰的那块巨石,石头后边有一个无法看见的半身壕,有个日军的身影在那里出没。
孟烦了从那漫长的观察测绘中,抽出了手休息一会儿,翻过早已僵硬的身子。
龙文章接替了孟烦了的工作,开始在地图补充和纠正。
观察了一段时间后,他们继续往前爬,因为他们想更近距离的观察。
王飞已经能看见前面几十米远的壕沟。
当龙文章爬进一处岩石的后面,忽然间不动了。
王飞仔细观察,发现前方几米远的地方,有一个建造在地下的暗堡,露出一个机枪的射孔,能听见里面日军士兵的说话声,甚至吃饭时发出的咀嚼声。
过了一会儿后,一堆垃圾从头顶抛在他们的身。
他们一动都不敢动,脑袋紧紧贴在地面,甚至大气也不敢喘。
龙文章被一个铁罐头盒子击中了后脑勺,他生怕不小心发出来声音,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从地堡里往外扔垃圾的日军并没有发现他们,叽里呱啦的说着话离开了。
从正午到傍晚,才穿过几十米的距离。
当夜幕降临时,日军总是喜欢用枯草练习夜间的射击技术,而就算被打成一摊烂泥,也必须趴着一动不动。
探照灯来回的照射,暗堡里的日本人开始射击了,对着东岸和西岸的河滩、丛林乱射,也许是无聊的打发时间,也许是在试验机枪是否生锈卡壳。
三个人面无表情地听着,子弹就在他们头顶或者旁边呼啸着飞过,感觉因射击而变得炽热的空气,耐心等待着午夜的到来。
克虏伯从炮眼里用望远镜看着对岸,那是徒劳无功的,除了黑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阿译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到了晚的十一点五十三分。
迷龙着急地坐了回去,把一挺捷克机枪拆了装,装了拆,已经熟练到可以闭着眼睛拆装。
克虏伯又一次擦起了抱在怀里的一颗锃光瓦亮的炮弹。
横澜山向南天门的夜空打出了一发照明弹,让不辣瞬间蹦了起来,可还是什么也看不见,除了闪耀的白光下,映照出丛林、枯草和礁石,什么都看不清。
半夜三更,日本人进行了一次换岗。之后,双方的阵地逐渐进入休眠状态。
夜里两三点,是人最容易打盹犯困的时候。当然,这个时候也是最好的前进时间。
三个人都没有睡,强打起精神,继续爬动。因为害怕弄出动静,速度虽然有了明显的提升,但依旧小心翼翼。
接近黎明时分,他们终于到到达了一处能够遮挡的地方,在南天门与怒江交界处,有一块礁石,它跟一张双人床差不多大小,高度有半人高。
那是一个可以动弹和喘息的掩蔽之地。
龙文章先爬到位,孟烦了爬向那里时用了一种过于急促的速度,被龙文章狠揪了耳朵。
王飞最后到达,他喘了一口气,拿出三块饼干,分给龙文章和孟烦了,三个人一人一块,沉默地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