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澜山和祭旗坡都打炮了，躲起来的唐基坐不住了，从军部赶了回来。

虞啸卿看着他，憋住心中的怒火，沉声问道：“我的唐副师座，您终于回来了？我正要找你呢，商量一下，虞师什么时候打过江去。”

唐基呵呵笑道：“虞侄不要着急，打自然是要打的，要不那些运来的物资怎么交代呢？不过呢，老爷子在等一个合适时机罢了。”

虞啸卿皱了皱眉，没吭声。

唐基继续说道：“贤侄，你也想开点，你也瞧见了，对面的日军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了。现在去打，肯定会和我们鱼死网破。困兽犹斗，拼死一击是最为要命的。难道你想把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虞师断送掉吗？”

虞啸卿还是没有吭声。

唐基继续劝说：“大后天有大雾，真的。米国人的天气预报很准的。等过两天，南天门的日军锐气磨没了，弹药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就该轮到虞师前去摘桃子啦！明白了吗？”

虞啸卿反问道：“这就是你们拆散我进攻的理由吗？”

唐基道：“虞侄的脑筋能否在南天门之外的地方多想想？现在峰决定打一场大仗，打大仗就是指怒江防线的整个军甚至几个军一起打。禅达的一个师就像一只小小的扑拉蛾子，扑腾一下，掀不起大风大浪。峰现在有意以虞师为主，左右翼的友军师为辅，轰轰烈烈打一场决胜之战。几个师一起行动，一起攻南天门，虞师是主力师，十几万人的大反攻，你觉得怎么样？这个场面够不够刺激？”

虞啸卿回答道：“这当然是梦寐以求的大阵仗。可是现在……川军团还在南天门的山顶！”

唐基又道：“你自己也知道，川军团已经伤亡过半，就剩下几十个人了。龙文章是个好人，可好人不一定长命。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冲动了呢？为了几十人扰了全局的大计划？”

虞啸卿愣了很长一会儿，说道：“有些人真是混蛋，明知胜利在握，南天门这块蛋糕硬要过来咬一口，好分些功劳。”

唐基撇开话题，忽然问道：“虞侄，你今天贵庚？”

“干嘛问这个问题？你知道我的生日。”

“对对，我算算，今年三十五了吧？听说人三十五以前是活辈子积的德，三十五往下就要靠这一生一世了。三十五啊，岳爷爷二十六就已经是军中大将了。”

“我敬岳爷爷一生为人，要说敬他升迁之快，那我更敬他的风波亭。”

“风波亭就在对岸的山顶，你去吧，辜负你的一生才学和本来可以做的大事情。你比不岳飞，不会有人记得你，因为你做的事情太小，没人记得你，我们只会记得百团大战，怎会记得南天门之战呢？。

虞啸卿轻轻地挪动了一下他的脚，但是有些迟疑了，并且没有再挪动。

他被说动心了。

“去吧，带着你的虞师与日本人拼死血战，虞师损失惨重，从此一蹶不振。还因为你的鲁莽，很多人丢了唾手可得的蛋糕，你的虞家从此失势。也因此，你不但救不了南天门的那些人，连给他们的炮火支援也要断了。

如果你不去，整个虞师的攻势还在，几天后，想捞一把的几个师都会由你调整部署，只要行动的快，几个师迅速调动，山的人还有救，而且这是一次大规模的联合作战，等打完这一大仗，你我恐怕又要升一级啦。”

虞啸卿终于忍不住又开口了：“唐叔好像忘记了，您的那位王贤侄可在南天门。”

唐基道：“虞侄说的是王飞啊，虽然王老板把他托付给我们虞师，但我们也不能百分之百能保其安全。打仗哪有不流血牺牲的，为了全体的利益，为了大局着想，这叫弃卒保车。”

虞啸卿瞄了慈祥的副师座一眼：“您可真够狠的。”

唐基道：“无毒不丈夫嘛！谁让他甘愿留在川军团呢，我拿一个五百人的川军团，去攻打南天门，等将来打下了南天门，峰就会补偿给我们虞师一个整编的主力团，而且是最好的美械装备。这样的买卖，我岂能不做？”

听到这里，虞啸卿的心里拔凉拔凉的，前面的将士们正在浴血奋战，这些人却拿着这种事情做买卖。

虞啸卿心疼，心疼那些精英。“川军团也是我的团，也是我的骨血！”

“虞侄想开点，川军团不就是一个炮灰团嘛，这叫物尽其用，物超所值。”

……

大雾散尽，虞师最终还是放弃了进攻。

天渐渐黑了下来，一群人围在一起，吃着大米饭，喝着南瓜汤，就着大葱和咸菜，滋溜滋溜的吃着喝着。

竹内连山本打算在南天门坚守个一年半载的，仓库里别的没有，就是粮食多，有几十吨大米、几十吨麦子，还有一些黄豆、花生啥的。

厨房里还有一些晒好的牛肉干和咸鱼干，但更多的是各种口味的罐头。

这便是全部的口粮了。

为了保持营养的均衡，不至于后面没有菜吃，王飞详细地计划了一下，列出一份菜单。

龙文章则把所有的武器分类，子弹、炮弹、手榴弹的数量也大体统计了出来，分发到每个士兵的手。

没有女人的夜晚，注定是寂寞的。

寂寞就要找点事情做。

龙文章爬到三楼，那里有一个话筒，连接着南天门阵地的扩音器。

他缺德之极，用十分阴损的腔调喊道：“喂喂喂……”

他混杂着刚学会的英语：“哈漏～哈漏～！我的枪靶子们，晚饭吃饱了没有？你们给我们留的大米饭实在是太香了！告诉你们，我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死啦死啦。”

一开口，大家都笑啦。

一群人都叫死啦死啦叫习惯了，连龙文章自己都说秃噜嘴，一不小心把自己的外号给说了出来。

孟烦了感觉挺好玩，去喊道：“小鬼子们，让小太爷跟你们说两句，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你们趁早卷铺盖滚蛋，否则，我定取你们的狗命！说起狗啊，我还要告诉你们，你们竹内养的狗，叛变了，成了狗肉的媳妇啦……”

没等他说完，迷龙已经跑了来，夺过话筒对着说道：“那个……小日本，迷龙爷爷跟你们说，你们再不跑，我就用你们给我留的机枪突突死你们。”

不辣把话筒抢了过去：“王八盖子滴的小东洋，我们占了你们的老窝，你们气不气？”

要麻呲着两颗大门牙，喊道：“小鬼子，你们都给我听好喽，你们来一个，我杀一个，你们来两个，我杀一双。”

他把话筒拿到康丫的嘴边，康丫一边缝着衣服，一边喊道：“小鬼子们，你们的军裤、军衣都被我给拆啦，借你们的扣子用用，告诉你们一声，我不准备还了，因为这些东西本来就是我们的！”

蛇屁股带着头盔从瞭望孔里偷偷往外瞧了一眼，确定没有日军杀过来，才对着话筒喊道：“竹内连山，我们要感谢您啊，您为我们修的碉堡实在是太好了，简直就是牢不可破啊。”

“啪”的一声，黑暗中，不知道那个小鬼子朝着瞭望孔打了一下冷枪。

不过，并没有打中。

王飞没有去喊，提醒道：“你们惹急了，他们肯定会来夜袭的。”

龙文章喊道：“弟兄们，抄家伙，豺狼恐怕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