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斜斜地落在小院里,几只野麻雀在地上叽叽喳喳。
林天乐正举着水瓢冲身上杀猪溅上的血和碎肉沫子,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动静,立刻半支起身。
“江哥。”
从屋子里走出的男人留着再寻常不过的小平头,可配上立体的轮廓和精致到不似真人的五官,整个人都带了股鹤立鸡群的独特。
江烨的瞳仁很浅,气质像猫一样骄傲懒散,皮肤比普通人要白,在阳光下更是几乎透明。
“嗯。”
江烨走到院子里,踩碎一地阳光。
院子里的鸟被惊地振翅,却又不舍得走般落在晾衣服的柱子上,歪起脑袋打量着。
江烨手腕缠了一圈绷带,隐隐透着红。
“这伤还没好?”林天乐有些担心,可又不能劝江烨去医院。
“差不多了。”
江烨走到水池边,满不在乎地将纱布脱下,最里面一层和伤处黏在一起。
男人也没停顿,直接撕下来团成一团,扔到旁边落着叶子的桶里。
被蛮横对待的伤口又涌出了血,一瓢水浇下,冰冷的水流和伤口的火辣撞在一起。
江烨似是毫无所觉,随口问道:“三顺去做买卖了?”
“一早就出去了,他见着你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喘气都得掂量着深浅,哪敢呆在院子里。”
江烨嗤笑了声,“我又不吃人。”
林天乐也嘿嘿跟着笑,江烨的年龄甚至比赵顺子还小一个月,可身上偏有股让人惧怕的邪性。
有时候就连他都发憷,也不怪赵顺子反应大。
重新包扎了伤口,江烨将一封信递给林天乐。
“找人送到派出所。”
林天乐没多问,“成,我现在就去。”
走到院门口,他突然想起来件事。
“顺子不知道说没说,前段时间有个小丫头说要谈肥皂生意,胆挺大,我看着还算靠谱。”
江烨没放在心上,“等拿到货再说,底细查了吗?”
“还没来得及,这不刚准备去办,您就回来了嘛。”
那天江烨把他们吓了一跳,这位爷身上竟然带了伤,多新鲜呢。
不过江烨没多说什么,随意包了伤口就让他们去卸货。
两个人看他那样子也猜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没多问。
“那就抓紧。”江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肥皂生意对他来说也不算多稀罕,林天乐口中胆子大的小姑娘更是没引起他的注意。
这年头想发财的人谁胆子不大?
一个小时后,水阳镇派出所的人在门口发现一封信件。
刘松柏一夜没睡着,一边打哈欠一边打开信封。
“这啥玩意……”
蓦然间眼睛越瞪越大,立刻冲去所长办公室。
匡新民拿到信件后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是那群混子的名单。”
“对!”
最上面的八个人现在还在所里关着呢,下面还有几个名字,旁边标注了知情人三个字。
这封名单如果是真的,那绝对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能更好地排查线索。
匡新民压抑着激动,“按照名单去查。”
刘松柏的瞌睡早就消失无踪了,立刻得令去办,又被匡新民叫住。
“能不能查出来这封信是谁送来的?”
写信人的情报网太厉害了,有些线索就连警方也暂时没掌握。
“不知道,我还没来得及问,直接来您这了。”刘松柏很不好意思,觉着自己太冒失了。
“没事,你先去吧。”
匡新民有种预感,写信的人恐怕不愿意让他们知道,今天派出所进进出出太过忙碌,未必能把这人查出来。
但写信人恐怕还不知道所里已经把这些混子弄回来了,不然也不会详细地记录了嫌疑人的住址。
如果没有昨天姜舒梅那边的事,这份信的内容也足够让警方警惕,从而去调查他们。
这人到底是谁呢?
匡新民莫名想起混混们口中的硬茬子,可他到底是什么人,竟有这么大的本事。
——
姜舒梅带着两人回村后先去了李广才家汇报成果。
这个厂子能开起来离不开老狐狸的支持,再者接下来姜舒梅要做的事还得李广才继续搭梯子。
毕竟她现在的年龄只有十六岁,虽然挂了个厂长名字,但村里人对她并不如何信服。
她说再多也不如李广才轻飘飘一句话来的管用,谁让对方的威信早就在余晴村立起来了。
即便到姜舒梅那个年代,有些村子的村长还是土霸王般的存在,轻易没人敢招惹。
李广才招呼三人坐下,“你们先说,我去拿点茶叶。”
姜舒梅刚要开口,李广才点了点她。
“你别说,让我听苏家小子说。”
他在姜舒梅心中是只老狐狸,姜舒梅在他心中又何尝不是小狐狸呢?
这小狐狸太聪明,让人不知不觉就着了她的道,李广才故意让苏明来说,也是想看看姜舒梅有没有本事笼络手下的人。
当厂长可不是看谁有技术,要看能不能管得了人。
光杆司令是干不成事的。
苏明俨然是姜舒梅的脑残粉,张嘴就是吹捧,“要说这次还得姜厂长,不然出了门咱们都抓瞎了。”
李广才一挑眉,立在架子旁边仔细听着。
苏明是读过书的,说话有条理,将这几天他们做了什么事、遇到什么人说的清清楚楚。
等苏明说起遇到路霸这件事时,李广才也不由得拧眉,再一看几个人都好端端坐在面前,眉头才渐渐舒展。
“这事你说的仔细点。”
不用李广才提醒,苏明也打算把这事浓墨重彩地说一遍,太惊心动魄了,他恨不得满世界地宣扬。
苏明这位进化成“姜吹”的人连细节都没遗漏,甚至面露窘色地说了他对姜舒梅的误会,以此来突出姜舒梅斗智斗勇迷惑了那几个混混的光荣事迹。
说到最后苏明口干舌燥,眼巴巴地问了句,“李爷爷,您的茶啥时候能泡好?”
李广才的手原本放在装茶叶沫子的铁桶上,看了姜舒梅一眼,将胳膊抬了又抬,小心翼翼取下最上面一层的珍藏。
姜舒梅低着头憋笑,此情此景怎么能不让人想到那个“坐、请坐、请上座,茶、上茶、上好茶”的典故呢?
老狐狸这见人下筷子的本事也太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