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姜舒梅刚准备去干爹干娘家说说情况,派出所的几位同志却比她起的更早。
姜舒梅吃完早饭刚出门便被厂里一个人在路拉住了,“厂长你听说了吗?昨天吕兴生因为流氓罪被人逮住扭送派出所了,警察同志们刚来村里调查情况呢。”
姜舒梅看她的模样,试探性地问了句,“知道具体是对谁耍流氓吗?”
对方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的,“不知道啊,还有胆子大的问警察打听呢,警察说这个叫个人、个人啥来着,我给忘了,反正就是不能说。”
姜舒梅心下了然,估计这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毕竟就算后世,被欺负了的女孩子还经常会遭受到各种流言蜚语,以后的日子也会充满来自旁人的试探与讽刺。
更何况现在这个年代呢?
果不其然,等姜舒梅前往李家,一路尽听旁人议论了。
好些人都打听到底是谁被欺负了,看那挤眉弄眼的八卦模样,简直让姜舒梅不寒而栗。
还有好事者眼睛贼溜溜地转着,四处问家里有闺女的人家,想把那个人给找出来。
姜舒梅想都不用想,这些人要是真把人找出来,肯定不会说什么好话。
无非又是那一套吕兴生怎么不欺负别人,非盯你,是不是你勾引他之类的屁话。
好在来的几个警察同志都是姜舒梅认识的,自然不会将这件事说出来,免得瓜田李下说不清,受害者又被流言蜚语逼死。
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小梅你来啦。”齐月见着姜舒梅,立刻把她拉进屋,压低声音,“你听说吕家那事没?今天一早有几个警察来找你干爹,说要问以前的事,我就想到你了。”
“幸亏当初分家了,你没被姜老太给弄去吕家,不然那王八蛋估计也要耍流氓。”
姜舒梅摇摇头,“昨晚他想要堵的人就是我,幸亏被人给救了。”
齐月一听,顿时瞪大眼,反应过来后捂住姜舒梅的嘴。
“这话你可别往外说,外面啥人都有!让警察同志去调查,你别主动往凑,不然真成了黄泥巴落裤裆,说不清了。”
姜舒梅点点头,握住齐月的手。
“干娘您放心,我也就给你们说说,别人我肯定不说。”
齐月这才舒了口气,“你详细说说,昨天具体咋回事?”
姜舒梅把情况一说,齐月拍拍胸口。
“谢天谢地哟,幸亏有见义勇为的好同志经过。”说到后面,齐月又忍不住八卦,“那位同志是哪个村的,还是县城里的?”
“我具体也没打听那么清楚,不过应该是县城的。”
齐月也不知想到什么,“昨天也太晚了,你娘的性格我知道,肯定套不出来什么话,等下次你把人叫你干娘家来,我帮你问问情况,这同志应该没对象吧。”
姜舒梅一听,急忙打住,“您这是想干嘛啊?我才十六岁,肯定得以学习为主。”
齐月瞪大眼,十六岁咋了?
现在谁家姑娘不是十五六岁就相看起来了,好的小伙子就像地里的麦子一样,收了一茬是一茬,剩下的穗都是没人要的。
可一想到姜舒梅在读书,后面又要考大学,齐月也歇了心思。
“也是,还是得好好学习,你不知道,现在你干爷可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你身了,就指望着咱村在你这出第一个大学生。”
想到老狐狸之前带她去考试的表现,姜舒梅能想象到对方的期望。
两人又闲聊一阵,话题早就偏到太平洋了。
吕兴生这是在村里着实是个话题,然而很快就没人关心他到底打算祸害哪家闺女了。
吕家之前的事被重新翻出来了!
要说那闺女也是真冤,原来并不是自己投河了,是在反抗吕兴生的过程中被对方给弄死后扔到河里了。
第二天尸体浮来大家才发现这事。
连着几个月村里人洗衣服都不敢太靠近河边,好些都挑水回来洗。
吕兴生给那家人一些好处,对方宛若那寂静的河水般缄默了,仿佛没生过这个闺女。
这事也过去几年了,到底是怎么被翻出来了?
谁也没想到,最终的突破口竟然在两个人身。
一是吕兴生的傻瓜儿子,这人是真的傻,说话颠三倒四,却很实诚。
警察问他你的媳妇咋没了?他眨了眨眼,突然跳起来掐住警察的脖子。
这人力气大,最后费了半天的劲才把人掰开。
要不是看他是傻子,非得把他带回所里去。
掰开后傻子流着口水嘿嘿直笑,“爹和她闹,闹着,没了。”
被掐的警察皱着眉,深深地看一眼旁边吕兴生正儿八经的媳妇。
后者头发早早染了白,噤若寒蝉,连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但傻子的话不能当证言,后来又有一个人站出来了。
是嫁过去那户人家的小闺女,平常在家里从来不多话,仿佛一个透明人。
却在黄昏时偷偷从家里溜出来,抱着派出所同志的大腿不撒手。
她是亲眼看到她姐被害的。
那天晚她去找她姐玩,姐姐却满面愁容,推着让她快点回去。
就在这时吕兴生醉醺醺地朝这边屋子来了,她姐情急之下把她推到了床底下。
这事就被小姑娘从头听到尾。
她姐在死之前拼了命地伸着胳膊,一次又一次把妹妹想要钻出来的脑袋重新按回去。
直到被吕兴生最终掐死,那只干惯了活显得分外粗糙的手,就这样垂在床沿边,再也没了力气。
后来趁着吕兴生把尸体拖出去的时候,女孩捂着嘴跑回了家。
可第二天,收了钱的父母便当没这回事般,再也绝口不提报警,也不去找村长。
甚至威胁她也不许说出去,不然打死她。
女孩从此以后变得沉默,但这种沉默像火山爆发前的平静。
外表寂静无声,内里熔岩滚烫。
她终于等到了警察同志来调查这件事。
即便家里一大早出门前特意把门锁死了,已经长大了的姑娘还是跳窗跑了出来。
她要为姐姐讨回一个公道,别人不记得,但她始终记得姐姐那只手。
这条命不能白白没了。
姜舒梅知道前因后果后,甚至有几分庆幸。
或许也是天理循环,如果不是吕兴生再一次心生恶念,他曾经的所作所为或许永远没有重现天日的机会。
这也是吕兴生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