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里，孙艳英很紧张。

手心里全都是汗，整个人的背脊都是绷直的。

可想到家里的女儿，又想到前夫冷冰冰的一张脸。

孙艳英咬了咬牙，跨出了第一步。

先找的是个和她很熟悉的客户，年龄六十多的老先生。

当教授的，以前在大学里教书，后来因为眼睛不太好了退下来。

孙艳英对这种客户都是很细致的，每次买东西都仔仔细细地帮着对方看商品的信息，半点不耐烦也没有。

久而久之，李教授也就认准了孙艳英，还问过孙艳英从她手里面买东西，小孙有没有钱拿。

有的话他就多买点。

孙艳英不是销售，拿的是固定工资。

即便这样，李教授还是愿意从她这边买，觉得孙艳英服务仔细又认真，还专门和大经理夸奖过孙艳英。

因为两人很熟悉，对方又碰巧要买台电视，孙艳英才敢去搭话。

李教授一听价格，再加不用票，想了想道：“那你领我去看看货，如果可以，我就从你这边买。”

孙艳英和对方约了时间和地点，一路把老先生送到商场门口。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万事开头难，孙艳英有了这个好的开端，胆子也大了起来。

一开始还要打好半天腹稿，在心里排练良久才敢说出去。

等后面胆子大了，状似随意地直接说一句有个亲戚是厂里工作的，刚好有一批电视货源，不用票价格也低一点。

都不用往下说，多半是心动的。

这也证明了姜舒梅的眼光。

孙艳英的经理不是走后门进来的，是实打实从顾客那边积攒的口碑。

不过一天时间，十几台电视就许出去了。

孙艳英明白了，其实这年头私底下贩卖货物根本不稀奇。

好些厂里有资源的人都这么干，更有些倒爷手里有从各种渠道拿的货。

这些事老百姓心里门清，根本问也不问货从哪来的，只要东西是好东西就行。

电视机当然没问题，里面稍微有点损坏的零件姜舒梅都换了。

还有些走线不合理的，姜舒梅顺手就给改了。

她以前的公司旗下各种电子产品，有做手机的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电器。

未来的高科技产品，哪一样不比这些复杂。

真正是小儿科。

姜舒梅敢打包票，从她这边买回来的电视，甚至比原厂出来还保质呢。

当天晚，孙艳英那边的客人就从赵顺子临时找的房子里把电视抱走了。

姜舒梅立刻把提成给了孙艳英。

每台电视三十多元的提成，今天算下来就接近五百了。

抵得孙艳英一年的工资。

一张张大团结拿到手里，孙艳英的胳膊都在打颤。

姜舒梅还要和她握手。

“孙姐，您这边的客源稳定质量又高，以后咱们合作的机会还有很多。”

有一就有二，在姜舒梅眼中，孙艳英其实很适合做生意。

耐心好，做事又爽快利落，身天然就有种能让人信任的光环。

姜舒梅觉得比起在国贸大厦，对方或许更适合出来单干。

当然这话她直接说出来，对方未必会听。

现在供销社的客人渐渐没以前多了，国贸大厦的客人却不少。

还能红火二三十年呢。

在许多人眼中，这是一份可持续发展的职业，孙艳英好不容易当了小经理，未必敢冒险出来。

但姜舒梅不着急，多合作几次后，孙艳英会明白哪种更有钱途。

孙艳英将手放在口袋里，死死抓着那些钱，一刻也不敢放松。

甚至不敢把手拿出来。

这钱来的太快太轻松，她都不敢相信。

一直等到了家门口，孙艳英看到小区那家卤肉店。

卤味太霸道，每次去接孩子回来时，圆圆都会忍不住探头探脑地多看几眼。

但她好像小小年纪就懂事，从来不要。

只在经过时不住吸气，仿佛这样就算吃过了般。

孙艳英大跨步地朝卤肉店走去。

“来半斤猪耳朵，半斤猪头肉，再拌点素的。”孙艳英又看着前排的透明柜子，“鸡翅尖和鸡爪也来两斤。”

这么多啊？

卤肉店的老板娘笑呵呵地称重，将猪耳朵和猪头肉在案板剁好，和千张、海带丝还有腐竹一起凉拌好了装到盒子里。

孙艳英买的多，还多送了点黄瓜丝和莴笋。

孙艳英突然冷不丁问一句，“你们这个店，赚钱吗？”

老板娘诧异地看她一眼，笑着答道：“小生意嘛，糊口还是可以的。”

孙艳英察言观色，一看就知道对方没少赚。

以前听说个体户赚钱，但孙艳英今天才知道来钱真的快。

即便只是介绍客户过去，都能拿到这么高的提成。

更不用说姜舒梅能赚多少了。

但孙艳英也没下定决心，慢吞吞地把东西拎回了家。

打开门，孙母又抱怨，“今天又是和谁请客吃饭了？有这点功夫还不如干点别的，唉，次你爸给你介绍那人也不错啊，你一直说没空，我看你这时间花在别的地方倒是蛮有空的嘛。”

话还未说完，孙艳英将什么东西放在了桌子。

一看是些卤菜，孙母刚要说话，孙艳英又将口袋里的大团结拿出来。

“我不想让团团有后爸，我有钱，能养活自己也能养活她。”

孙母张了张嘴，一下子卡了壳。

孩子听到孙艳英的声音，从房间里冲出来。

“妈妈回来啦。”

闻到熟悉的香味，又忍不住仰起小脸蛋。

“妈妈，过年了吗？”

在孩子的印象中，只有过年才能吃到这些东西。

平常也只能想一想。

以前和外婆说过一次，外婆的语气都变凶了。

“叼嘴巴，伙食费就那么一点，吃了这顿下顿还要不要吃了？”

圆圆就不敢再说了，怕挨骂。

孙艳英不知道，孩子并不是天生懂事的，她们只是小心翼翼地看大人的脸色，然后做出选择。

孙艳英心中酸楚，把女儿抱起来。

“不过年也吃，圆圆还想吃什么，都告诉妈妈。”

钱是人的胆，也是人的底气。

孙艳英从这天以后，更卖力地将东西推销给所有可能购买的客户。

就连姜舒梅也没想到，连一个礼拜都没有用到，孙艳英带来的客户竟然将电视抢购一空。

其中好些人都是原本的客户带来的，听说东西没了还在抱怨。

“你们也不多备点货，我们才听到消息过来，下一批还有吗？什么时候啊？”

姜舒梅更想不到的是，自己的这一举动，无意之间却给葛映雪造成了很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