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鳅卧在清澈水中,对笼罩而来的阴影尚未察觉。
没试着拿石子之类去砸晕,陈屿有更好的选择——只见他将鱼竿柴刀放下,缓缓举起手中的鱼篓。
脚下猛地前跨半步,一弯腰将鱼篓罩在了对方头顶。
哗啦!
泥水飞溅,能听到篓中噼里啪啦的反坑蹦哒,但陈屿信手倒舀了下,细长泥鳅便不自主滑落到里面。
嘿。
伸手抓出,两指掐在左右,中指弯曲指节牢牢抵住泥鳅躯干,让其动弹不得。
个头有点儿小啊。
来回打量,手中这条泥鳅约莫两寸出头样子,谈不上肥硕。
不过若能都抓一些却也足够烹煮一锅味美鲜汤。
啪嗒一声,泥鳅被扔回篓中,陈屿提溜起绳索挂在肩背。鱼篓编得细密,孔眼比幺指头还要小些,根本钻不出去。
回头望向脚下这条涓涓细流,他觉得今天或许还能有些意外收获。
正巧观中晾晒了一批蘑菇干,到时候洒上几片在汤水里,再放些芹菜提香。
感觉光是想想口水都要流出,若是待会儿再能将那条黑鱼也添上,绝对能让人把舌头都吞下。
陈屿低头,从溪水中走出,小心翼翼绕着水边,避免扬起水花惊走可能存在的其它泥鳅。
说起来,上一世他在老家也捉过,那时候乡下水沟不少,尤其春月夏初前后放水引流的农户较多,一条条环在田亩间的泥沟就成了乡下娃子最喜欢的玩耍宝地。
泥鳅、山蟹、黄鳝、小鱼、米虾……
可以说以上这些他都下过黑手,犹记得有不少时候都带着一帮同村孩童,手里揣着装玩具的细网,在田间地头的沟渠里寻找。
抓住了却也不吃,就本着小孩天性捧在手里玩弄,很快就玩腻放掉,过不久聚在一起时又会不自觉再次去寻捉。
没浪费太久时间,找了一圈发现并无其它泥鳅后,陈屿将鱼篓放在水中,免得干渴死掉。
他回身向着更广阔的范围寻找,不过这次却不是找泥鳅螃蟹,而是此番最为主要的目的,芦参。
跋涉过湿润泥土,在一些稍显低凹的地方停留,尤其有腐烂植被的区域被他格外留意。
或许真是上次运气不佳,这回没费太大力气便寻到了一株。
就扎根在一棵粗壮大树根边,叶子遮挡大半,只露出翠绿的小尖。
他蹲下扒开四周的落叶,取出布包中小铲,力气轻柔地将这株芦参挖起。由于实在缺少,所以暂不打算移植培育,于是抖落泥土后就放在背后竹篓,下面垫着两层软细草叶。
“第一根!”
如今进过几次山林、采了不少药草的他也能勉强算作采药人了,经验虽谈不上老道,但每次总有所得,不会空手而归。
不曾停下,陈屿继续寻觅,他循着溪水周围摸索,没有钻入更深的林中,那些地方湿气不如这一片,芦参生长的可能有是有,但想来会较为稀少难寻。
就这般,一边沿着溪流在林木草簇间低头寻着芦参,一边搬开水中山石,捉起偶尔暴露的泥鳅山蟹。
哗,一块石头下,黑红色螃蟹挥舞着对大钳子,朝着突然出现的高大身影张牙舞爪。
气势十足,但陈屿显然不被恫吓。
抓住后塞进鱼篓。
由于没有顶,为了防止这些山蟹跑出逃离掉,他就地摘了些草叶和树枝,穿刺围圈,弄了个潦草简陋的盖子封在上面。
希望泥鳅和螃蟹能好好相处,毕竟都是难兄难弟,未来要挤在同一口锅里的同伴,提前认认脸熟悉一下也是好的。
不得不说山里螃蟹就是肥,不是那种臃肿,而是真真感觉有肉的。
涉水走过这一路,有几只山蟹都快赶上巴掌大了,不知活了多久。
到底此处位置太好,林深僻静,鲜少有人来,即便采药人能到此的也不多。
这才无忧无虑活到现在,然后落到了陈屿手中。
至于芦参同样采摘了一些,背后的竹篓里堆叠高高一摞,少说也得七八根。
大小都有,太幼的苗子他也遇到过不少,只是都放过了,仅记住了位置,愈发觉得此地是个风水宝地,以后或许能常来几次。
七八根芦参,省着点吃大抵能足够一月的量。
“差不多了,再找一会儿,然后去一趟深潭。”
又换了大半时辰,将周围能找到的芦参和螃蟹泥鳅都摘采捉取。
陈屿提上满当当的鱼篓和背篓向着深潭而去。
……
潭水无名,座落在山坳处,比起走道观山田后的那条小路,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无疑要远得多,所以花费的时间也更多。
一路上,运气很好的遇见了一株刚刚冒头的党参。叶子如卵,小巧无比,边缘带着钝状锯齿。
看了两眼,他没去挖采,太小了,还没到成熟时候。
不过刚走没两步陈屿又转身返回。
入药虽然不行,但拿来试验却是正好合适。
之前摘采的那批药草大都成熟,他想着这种未成熟的会不会能更容易吸收灵机一些。
裹着土粒的根须尽数扯出,连叶片带根茎一同装在背篓中,这才大步离去。
时间来到午时,陈屿拿出怀里早早备好的干粮,以及一包兰庭果,简单填了填肚后便继续出发。
时间流逝,一阵零零碎碎的流水声传到耳畔,陈屿发现山林顶上已经不复先前的阴沉黯淡,闪烁着明光。
刺透林叶枝桠,抚照在眼前。
光幕中,微尘浮动。
又是百来步,终于跨过草丛,迎面而来的是阵阵凉风,带着潮湿水汽和花草清香,扑在鼻上。
不远处,水潭幽深。
解下布包,陈屿居高临下选了个好位置,抓扯住身下长草从山石上走下。
穿挂鱼线,放下背篓,将鱼篓的绳索随手用木棍系好,插在岸上。
鱼篓入水,久旱逢甘霖的泥鳅们以及螃蟹顿时活跃不少,不再像赶路时那般死气沉沉。
脱下布靴,挽起裤腿,他赤足落在凉凉水中,比起山林深处那条小溪,眼前这片在明媚阳光照耀下的水流无疑更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踩在水里,陈屿走上了上次的潭中沙洲,穿刺好蚯蚓,他旋即又摸出一包黄澄澄渗着水迹的布包。
吸取之前两次的教训,他觉得应该是自己没有先下窝料的缘故,不然以这口深潭的大小,不至于一直只有那条黑鱼来回晃荡才对。
“别不是被这家伙吃光了吧。”
以前两次的经验来看,潭中的黑鱼明显也是个吃货,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不过它吃小鱼,我吃它。
贫道这个才叫真正的顺应天道常理。
有的没的想了一阵,陈屿很快将手中窝料洒了干净,接着鱼竿抛起,蚯蚓在空中划过一条动人曲线,迫不及待地以身为饵跃入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