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凛小饮了一口红酒,又继续说。
“我曾经在玉章大学学习过。我的导师兼好友,卢敏,是一位着名的历史学家,她提出了一个观点,历史的发展是连续的。
意思就是说,每一件事物的兴起、发展、与消亡,这之间的过程是连续的,有关联的,是一环扣着一环的,无论从那一环出发,都能回溯到它的起源与本来。
你听得明白我说的话吗,要不要给你举个例子?”
“不用,我听得懂,”邹仪摇摇头,“这个说法我也有所耳闻。”
不如说,这个说法就是个常识,对于接受了这么多年应试教育的邹仪来说。
“真的?”夏凛一笑,“那太好了,省的我继续解释。”
“你继续说就好了,我都听得懂。”
“历史的发展是连续的,这一点在仙界、乃至整个世界长达万年的历史中是能得到体现的。
但是现在却出现了异常情况,出现了一个异常的时间节点。在这个时间节点的前后,出现了迥然相异、完全不连续的历史事件——那就是一千年前。”
言至此,二人都已经吃完了餐盘中的牛排,擦了擦嘴,开始认真地谈论这件事。
“一千年前,在仙界,腾空出现了新的发明,什么钢铁大船、钢筋混凝土建筑,什么包包鞋子美发美甲化妆品奢侈品、点心蛋糕……
这些东西都是腾空出现的,没有任何历史起源,追溯不了它们的源头在哪。”
“都是突然出现的?”邹仪听到这,也不禁开始思考起来。
来到央盟后,见惯了周围的具有现代化特征的事物,他以为是当地文化发展出来的特色,没想到它们居然是突然出现的。
现在看来,这背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仅仙界是如此,就连欧罗巴也是这样。历史学,社会学,艺术学,经济学,仙术学,阵法学,各种专门研究各种学问的学问,也腾空出现。
研究方法,研究范式,各种学术名词……出现了没有任何历史渊源、没有任何参照的思想与学问。”
“这种‘反历史’的思想与发明,的确值得人去深思。”
“为了解释这些异常情况,学术界诞生出了两种解释。
一,一千年后与一千年前这两个时间点之间,有一段历史被忽略了、被人为地遮盖了。而我们现在所有的事物的起源,都隐藏在这被人为掩埋的历史之中。
二,这些发明与思想就是腾空出现的,就是在一千年后突然出现的,没有起源。为什么它们会突然出现,这其中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尚未被研究出来的真相。
三,历史发展观是错误的,历史就是断层的,不存在连续性的。”
“嗯……”邹仪点头。
“持第一点的人,都无可避免地产生出了阴谋论。第三点的话,就违背了我们的理性,违背了逻辑。
关于这两点的批判我不再在此展开,总之,学术界以第二种说法为主流。
为了探究出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学术界展开了浩浩荡荡的研究与讨论。而我的导师卢敏,现在也在致力这方面的研究。”
邹仪流露出了炽热的眼神,“被你这么一说,搞得我都想做个学者,研究这些东西了。这背后的真相太吸引人了,好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而发生的……”
“呵呵呵呵,”夏凛一笑,喝了一口红酒,转头看向窗外,不再言语。
而邹仪则陷入深思。
这一切,都太值得人思考了。
把这个真相探究出来,或许就能知道,邹仪死后为什么穿越到了一具“尸体”身上。
还有,为什么脑子里会有“系统”……
……
过了好久,夏凛才再次开口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吗?”
邹仪收回思绪,这才意识到夏凛提出这些话题有多突兀。
本来不是在逛街闲聊、在聊头发吗,怎么一坐下来之后,就忽然提起了这个话题?
“为什么?”
“我曾经,也梦想做一名学者啊。梦想能探索出历史背后的真相,即使没办法打到最后的真理,也希望能为这份事业贡献出自己的微薄之力。”
夏凛手托着下巴,空空的眼神似乎在回忆些什么。
“诶,原来还有这种事吗?”邹仪的好奇心立马就起来了,“那为什么后来没做成呢?”
“呵,”夏凛自嘲般地一笑,“发生了一点事情啊。然后我就心灰意冷了,从此就不再过问这些事情了。”
“事情……?”
“一些不好的事情。”夏凛朝邹仪浅浅一笑,随即将目光投向窗外,不再言语。
“……”
邹仪从夏凛刚刚那浅笑中,读出了无奈与惆怅。
这是他在她身上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
夏凛托着下巴,看向窗外,呈现在邹仪眼前的侧脸,在餐厅灯光的照射下,显得特别忧郁。
邹仪本来就已经觉得很奇怪,现在还甚至莫名感受到了一股悲哀与伤感。
“对不起,”邹仪站起身,朝夏凛鞠了一躬,“让你回忆起了不好的事情。”
“哎不是不是,”夏凛一惊,连忙摆手,示意邹仪坐下,“不关你的事!”
“真的?”
“真的!快坐下快坐下,真是的,别人看见就误会了。傻瓜。”夏凛疯狂摆手,一脸的嫌弃,示意邹仪快点快点快点坐下。
见夏凛似乎恢复了常态,邹仪终于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好。”
见邹仪坐了下来,夏凛双手抱臂,嘟着嘴冷哼了一声,“哼,真是的,干嘛冷不丁地突然站起来啊,还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啊?很奇怪吗?”
“那当然了。明明都是我自己说出来的,和你没关系,你干嘛‘对不起’?不要乱揽责啊真是的。”
“诶嘿嘿(o﹃o?)”邹仪挠挠头,尴尬地笑笑,心想眼前的夏凛才是自己认识的夏凛。
“所以说,当初发生了那些不好的事情后,我就‘洗心革面’,退出学术界,离开大学,按照父亲的期望来考了公务员,做了个央盟小职员。
虽说这只是一两年前发生的事情,但这一两年来我进行的反思,不少于我几十年来的思考。”
夏凛一笑,将本来萦绕在身上的一切愁绪全部扫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