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退朝”
随着小荀子的一声尖嗓子,朝中的各个大人起身捋捋襟袖,陆陆续续的走出了宣政殿。
盛凌风拢着宽袖走快些靠近了夜夙,整个人透露着焦急的气息:“王爷,洛天赐那个臭小子根本不是告假了!”
夜夙停下脚步,肃冷的面孔徒然一寒。
“刚刚在朝上,何隽替她告假时,微臣便想说的。可碍于人多不好开口,怕伤及了皇上和王爷您的颜面。”盛凌风担忧道:“但昨晚据城门前的守卫说,一个形似洛天赐的人带着数百骑兵出城后朝北边出发了。”
北边,正是北夷的方向。
夜夙眸色凝重,环顾了四周后寒声道:“现在才来说,还有何用。”
盛凌风摸了摸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解释道:“微臣也是早朝的路上听人禀告的,这不是……刚才不便说嘛。那守卫说,那人拿着洛家军的令牌,我一听便知道是她,所以现在不就来跟王爷您说了。”
前几日,洛天赐日日在朝上提议自荐去边境支援魏恒,被皇上和摄政王以魏恒骁勇善战定能应付为由,不许她去。
可这混不吝的,竟直接拿着洛家军的令牌半夜悄悄的走,饶是现在被他们发现了,洛天赐却已经带人赶了几百里地了。
那洛家军听命洛天赐,调兵令也全权握在洛天赐的手中。她如今这般不顾后果的做法,轻则被没收兵权,重则,少不得要被那些文官扣上一顶私自调兵的抗旨的高帽子。
到那时,任谁想站出来替她说话,准被唾一身唾沫星子。
夜夙的薄唇抿了抿,低沉微磁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意:“成南,传本王的命令,沿途州郡务必派人把她拦下来!”
站在夜夙身旁的成南不太明白,挠了挠后脑,又看了看一脸郁结的盛将军,“……是,属下这就去。”
周遭路过的大臣宗室默默的,远远的,瞧了一眼夜夙的黑脸,加快步子离去。
与此同时,夜九下朝回昭德殿时,小旬子也摒退了左右,上前同他禀告道:“皇上,洛将军抗旨,带兵出城去支援魏将军啦。”
夜九进了昭德殿的正殿,入了内阁走向书案前。
拿起了一封摆在案面上的土黄色信件,撕开口子查看了内容后,才抬起头看向小旬子:“朕派你去查的事情怎么样?”
小旬子捂着拂尘,见殿内无人才缓缓道:“魏将军府上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就只有个十岁左右的孩童,有些奇特。”
“孩童?”夜九将手里的信件撕碎,放在灯烛上烧毁。
“是。那个孩童看着十岁左右。打听说是魏将军在外捡来的,可他在将军府中吃好穿好,倒像个小主子的模样。或许是他在外养的孩子吧,怕被将军夫人知道了,伤她的心。”
小旬子低着头,心里如是想。
魏恒有多敬爱这位相貌平平的夫人,小旬子那是一清二楚的。
自古功成名就的将军,从来都是迎娶一位德才兼备的高门贵女促成佳话。可没有一位将军,会像魏恒那样,宁可为了一个无权无势的平民女子违逆皇上赐婚的。
原本,皇上是打算把吏部的赵尚书的女儿赐给他的。
夜九浓眉一拧,看着小荀子的眼睛中带着不悦,声音寒凉道:“谁叫你调查这些了,朕是让你去查他的身世!朕总觉得他那个人身上有许多秘密,城府太深,区区小小兵卫能爬到如今的位置,总让朕有些心中不安。”
洛天赐以往,不论是为了洛家的荣辱,还是为了他们姐弟俩的性命,从不会站向谁的队伍里。而如今,一而再再而三在朝堂上顶撞夜九,足以说明魏恒此人有大问题。但夜九派出去的人,根本查不到魏恒和洛家的半点干系。
“那奴才再派人去再好好查查?皇上,这才几天,能查到这点东西已经很不错了”
夜九的目光忽然化作数道冰刃射向小荀子,让他顿时如坠入冰窖,连牙齿都开始打颤颤了:“奴奴才这就去”
小荀子不敢再去看夜九的眼神。
想来皇上和摄政王同出一脉。那摄政王生的一副狠厉肃寒的面孔,动怒时的眼神瞧谁一眼,便能叫那谁身处罗刹冰狱,生不如死。他家皇上也日渐沉稳,往着严苛戾色的方向发展了。
小荀子暗叹一口气,转身就准备出去。
夜九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他:“慢着。”
小荀子眉头一挑,堆着笑脸问道:“皇上,还有何吩咐?”
“最近,皇后怎么样了?”夜九坐在案前,伸手揉了揉生疼的眉骨,脑海中又浮现蒋舒芳那张芬芳倾国的脸庞,可最近见了她,两人不是吵闹就是直接动手。
如此一见面就互殴的帝后,倾夜国数百年都不曾有过。
小荀子松了口气,垂着头小心翼翼的回道:“娘娘还是老样子,安静得很,也十分听张太医的话。后宫事宜也都交由了太后娘娘打理,皇后娘娘如今无事一身轻,就等着安心养胎了。”
一提到皇后娘娘,小荀子的眼睛里就忍不住绽开笑意。
如此一个钟灵毓秀的女子,还是除了苏家嫡女,唯一一个敢劝慰皇上,且劝得动的女子。
夜九听他这般说,眉骨见的酸软似是缓和了不少,可是一见小荀子那副快要笑成一朵花儿来的脸,又动了怒意。
“蠢东西,还不快去给朕打听魏恒的事情!”
“嗳,奴才这就去。”小荀子掂着脚尖健步如飞离开了昭德殿。
夜空清凉,偶有星子闪烁,徽蓝色似深海般干净纯澈。
夜九站在御花园的鹅卵石子上,抬头望着夜空微微出神。
小荀子指着一处方向,疑惑道:“那儿怎么有人在放孔明灯,不知道宫中禁明火嘛。”
先帝曾有位卫娘娘,虽出身低微,却也荣宠过一段时间。就因在后宫放灯祈福,不慎烧了一片宫殿,被人拿住错处,送进了冷宫。
或许是先帝真的厌弃了那位娘娘,自那时起,就责令宫中再也不许放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