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娇娇原以为,自己怎么着也要和前面一大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们过上两招,没成想,招式还没过,倒是被个美男子喝止住了,这还不算,如今更是一群人席地而坐,畅谈人生。
“珩哥,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从那边回来这么快的吗?”朗月让人回了寨子里拿酒,又亲自为男人倒上。
他是朗家的小公子,与面前的男人上一次见面时,他也只是半大点年纪,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认不出面前的男人——宋以珩,当朝的太子,如今该是风风光光地在从边城回来的路上,接受万民的朝拜。
可他,却那么突兀地出现在了都城的郊外。
“有点事,提前回来了。”宋以珩喝着酒,看了眼旁边兀自吃得正嗨的秦娇娇,问朗月:“这是怎么回事?”
朗月摸了摸脑袋,“就……就好玩。”
秦娇娇看着他那怂样,毫不客气冷笑出声,却没说什么。
朗月却被她那一声冷笑激得炸了毛,“你笑什么?”他“噌”地一下站起身来,指着秦娇娇,脸色不善,“小心我把你带回寨子里去!”
闻言,秦娇娇还没什么反应,宋以珩却凉凉瞥了他一眼,“五年不见,朗家小公子成了虎山寨的头子,倒是稀奇。”
一句话,让朗月浑身的气焰瞬间散的一干二净,他垂下眼眸,满身颓丧,“如今,哪里还有朗家小公子?我不过是被家族遗弃的一个废人罢了。”
都城朗家,秦娇娇虽然不大了解,但与素清往常细碎的聊天中,也多少能知道个大概。
她转眸细细打量着面前的人,却觉得他仿佛是个能承载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的矛盾体,既有从大家族中走出来的优雅大气,又有山寨头头所独属的匪气邪肆。
知道如今这场对话,与她而言毫无干系,但这并不妨碍她吃瓜。
“怎么回事?”宋以珩这五年驻守边关,虽对都城之事也掌握在手,但如朗家驱赶一位小公子这等事情,属实不在他的情报范围之内。
“你也知道,我是朗家庶出的孩子,之前因为朗家没有男孩儿,所以父亲对我还算好,可是两年前,朗家主母竟生出一个男孩,父亲生怕我会对这个男孩做些什么,派人想杀了我,但我命大,逃了出来。”朗月苦笑,“是个姑娘救了我,又把我带到了虎山寨这边,我自小习武,将他们头头打趴下后,他变成了我的小弟,这两年也就那么过来了。”
“就不想回去?”宋以珩问,“据我了解,朗家那位嫡出的公子,可是被宠坏了的,将来更是难成气候。朗家世代为商,即便你父亲之前生怕你以后会抢夺家产,但他毕竟也没有到老糊涂的地步,断不可能让朗家几代人的心血毁在嫡子的身上。”
“珩哥,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是,他毕竟曾派了人想杀我,他是我的亲生父亲啊,我过不去那道坎。”
“在你心里,你还是在乎朗家的不是吗?”秦娇娇将盘子里最后一颗花生塞进嘴巴里,随后又将裙摆上的碎末扫至地上,她这才坐直身子,眼神不乏认真。
“你过不去的只是你父亲那道坎,而不是朗家,若正如你们所说,朗家将来若是传到了那位嫡子手中,会有什么后果,你再清楚不过,所以这是你希望看到的吗?”秦娇娇一字一句说得极慢。
她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对别人家的家事更不热衷,但面前的朗月,秦娇娇对他的看法从一开始的还挺可爱到如今的颓丧中带着不甘,她觉得,面前的人还能再拯救一下。
“我……”朗月当然不希望,他眼中似有亮光忽明忽暗,又如同他心中的勇气般,似有似无。
“我对你们的事情不感兴趣,刚才说的,也不过是听完你们免费的悲惨故事后发表的感言罢了。”秦娇娇站起身,本想抬脚就走,想了想后,她垂眸盯着男人始终低着的头。
“如果那场杀害,成为你胆怯的理由,那么你有什么资格不甘心?没想到只是做了两年的土匪头头,徒增了匪气却将男儿血性丢得一干二净了?”
朗月诧异抬眸,就连旁边一直喝着酒的宋以珩也抬头看她。
秦娇娇耸了耸肩,“如今,你应该不会想着还要劫我财劫我色了吧?”
她的话题一转,没了方才略显沉重的话题,这句话竟带着一丝俏皮。
“想来你也没时间劫财劫色了。”秦娇娇自顾自嘟哝了一句,冲着不远处一直看着他们的素清招了招手,“走了。”
车夫一直坐在马车的辕座上,那透着凶光的眼眸让不经意间看过来的阿金也是一愣。
这是……车夫?
秦娇娇走到马车边,看着车夫的神情,她讥讽地笑出了声,似是好心提醒他,“我记得,你是我爹派来接我回相府的吧?可你这幅表情,我怎么就觉得半路你就要把我杀了一样?你要知道,若是我死在半路,你坏了我爹的好事,你自己的命也保不住。”
她动作不甚优雅地爬上了马车,坐定后,她用手支着下巴,“你若是平安护送我回去,方才你以下犯上,要把我扔给土匪头子的事情,我就不告诉我爹了。”她的语气中充斥着一种“我不和你一个下人斤斤计较”的味道,让素清急得在旁边拉了拉她的手。
“小姐……相府的人都不好惹的。”
相府的人好不好惹,秦娇娇不知道,但她却知道,这具身子的原主,是真的好欺负。
大概是那样的性子,让从小一直服侍她的素清认为,相府里头从主子到下等丫鬟,都是不好惹的吧。
……
马车缓缓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大家仿佛这再回过神来一般,那群五大三粗的土匪们一个个喝了酒,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不少。
“那人谁啊?竟然敢那么说我们老大!”
“就是啊,就该把这娘们带回咱们寨子里去!”
“……”
宋以珩偏头看着朗月踌躇的模样,其实,让朗月回朗家,他一句话就可以办到,但是他又明白,那样的做法,多少会让朗月心中不适。
“珩哥,我是不是很怯懦?”良久,朗月小声开口,“听了她的那番话,我突然觉得自己很糟糕。”
他自嘲地笑了笑,“她说的没有错,我是朗家的一份子,又凭什么因为我父亲而舍弃有可能会属于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