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娇娇惊讶于秦若忻的提醒，虽然对她来说并没有多大的用处，但她如今这般处境，还有人能为她考虑，属实是不易了。

她微微点了点头，便看到大夫人已经拿着帕子抹着眼角了，她冷笑，不愧是母女，这做戏都做的一模一样。

她站在最后头，跟着众人一道行了礼。

她对自己的这位爹爹不大了解，但听素清所说，这位丞相是极重视礼仪规矩的。

只是，真的是如此吗？一个真的把规矩看得如此重要的人，会将自己的嫡女丢到清恩寺五年不闻不问吗？

是另有原因还是表面作秀？

秦娇娇垂下眼眸，掩去眸中的思绪，她弯了弯唇，但不管如何，是真的重规矩也好，或是虚伪的也罢，今日……自己才是最占优势的那一方，不是吗？

“老爷。”大夫人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哭腔，她跪在最前头，一只手抓着丞相朝服的下摆，那凄凄惨惨的模样，让刚下朝回来的丞相莫名多了几分烦躁。

他弯腰将大夫人拉了起来，叹了口气，“那么多小辈在这里呢，你哭什么？若真是受了什么委屈，你告诉我便是，我自会为你做主。”

说到底，他对大夫人还是宠的，这一点，相府上下的人都知道。

“老爷，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是妾身小题大做了。”她擦去还不容易掉下来的几滴泪水，继续道，“娇娇今天才刚回府，是妾身对她太过苛责了，毕竟这五年……她一直生活在清恩寺，身旁也没有个教导她的人，多少会坏了规矩。”

她偷偷抬眼看向丞相，果真见他不悦皱眉，大夫人心中暗喜，“妾身往后，会好好教导她的，她毕竟也是咱们相府的……嫡长女。”

秦娇娇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大夫人说出最后三个字的时候，是使出了浑身解数的。

不过，大抵也该是这样的，大夫人在五年前，不过是丞相府中的二夫人，如今虽然坐上了大夫人的位子，但在外人看来，她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她所生的女儿秦若莲，依旧是个庶女，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毕竟这个国家，还是尊重原配妻子的。

“到底怎么回事？”丞相很快就发现了站在人后的秦娇娇，他的目光定在她的身上，不得不说，如今的秦娇娇与五年前的她，身上气质完全不同，那股子怯懦胆小完全没了踪影，仿佛是换了个人一样，他的心中微微有些诧异，但几乎是转瞬即逝。

“秦娇娇，你给我过来。”丞相的声音沉了下来，气势一瞬间扑向秦娇娇，那是一种愤怒前的压抑，众人皆是呼吸一窒，偷偷瞥向秦娇娇的眼神中带着几不可见的怜悯。

是的，她们怜悯秦娇娇，那个虽然顶着嫡长女的尊贵身份，却得不到半分宠爱的女孩，那个娘亲惨死，深陷绝望，怯弱无助的女孩，即便五年后的她不再是只会哭哭啼啼的小女孩，但是五年前的一幕幕仿佛在她们的心中扎了根，她们觉得，秦娇娇只是在强撑气焰罢了。

这样的气焰，甚至能够在丞相的愤怒中彻底瓦解。

但她们不会再见到那一幕了。

秦娇娇迈着轻盈的步子，走至丞相的面前，她甚至脸上还带着点点笑意，与此刻带着委屈的大夫人成了最为鲜明的对比。

“爹爹。”秦娇娇规规矩矩地又给丞相行了个礼，只是下一刻，她的脸色却变了。

几乎在瞬间，她便敛下了脸上所有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召之即来的眼泪，那蓄满了泪水的眼眶微微泛红，“爹爹，女儿虽然在清恩寺待了五年，但是却没有将从前学过的那些礼数忘记，只是女儿想不明白，为何……五年过去了，二妹妹却成了这相府小辈里面，身份最尊重的那一位。”

秦娇娇这话说得便有些重了，在场的人更是没一个敢吱声，大夫人也是瞪大了眼睛望着她，她没想到，秦娇娇真的敢说，她不是应该还爬到只知道哭吗？为什么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秦若莲急得走上前就拉了一把秦娇娇的衣袖，“不是的，大姐姐，你冤枉妹妹了，妹妹明明没有。”

没有？秦娇娇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抬手抹了抹，转头看向旁边的秦若莲，“云朝国以礼闻名天下，更是遵循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小辈之中，以嫡为尊，长幼之中，以长为尊，不论任何场合，或坐或站，或言谈或行事，都该遵守，你却坐在属于嫡长女的位子上，将我驱赶到最门口的位子，这是为何？”

秦娇娇深吸一口气，似是叹息，似是无奈，“妹妹，姐姐本不想怪你，也不欲与你争抢什么，但是有些东西，是从出生就不能更改的，姐姐……也无法相让。”那便是身份地位。

秦若莲咬唇，正想再说什么，丞相的一句话却已经落下，“莲儿，是这样吗？”

秦若莲浑身一颤，“爹爹……”她咬着唇，摇着头，想为自己辩解，“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秦娇娇看着她这副模样，没再说什么，只是脸色比方才更显得委屈，大滴大滴的泪水滑落，她却没有再去擦拭。

丞相宠大夫人和秦若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是丞相更重礼数，那是印在骨子里的原则，即便是自己的宠妾和儿女也不能犯。

他瞪了一眼哭到不能自已的秦若莲，“如此没有规矩，就罚你禁闭一月。”

大夫人似是此时才回过神来，她又想去抓丞相的袖子，却被丞相拂开，“你也该好好反省自己，平时都教的是些什么礼数。”

言罢，他转身离开，充斥着怒意的背影，让众人连多看两眼都不敢。

丞相走了，一众人的视线又一次回到了站在最前面的三个人身上，一个跌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地大声哭嚎，一个愤恨地盯着秦娇娇恨不得将她撕碎，另一个则是垂着头看不清她的任何神情。

“秦娇娇，呵呵，真不错。”大夫人冷笑，“真没看出来，五年不见，你倒是长了不少本事。”

秦娇娇似乎是看不到她满脸的狰狞，抬头直视她的双眼，“大夫人说笑了，长没长本事，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看出来的，更何况……今儿这事，难道不是你们自作自受吗？”

秦娇娇将帕子不疾不徐地拿了出来，轻轻擦拭自己脸上的泪痕，“对了，下人们呢？爹爹关二小姐禁闭，你们怎么还不赶紧把人带回去？莫不是连爹爹的命令你们都敢不听？”

丞相说的话，谁敢不听？另一旁缩着脖子的几个下人，赶紧走上前，将秦若莲拉起来便往外走，一时间，方才弱下去的哭嚎声更响亮了。

秦娇娇看了眼秦若莲被拖走的方向，眼中的讥屑一闪而过，“今儿赶路也挺累的，我就先回去了。”

她打了个哈欠，是真的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