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的声音饱含穿透人心的力量,云迟不敢贸然应答。
至少在明确对方意图前不会轻易答话。
“是你吗?”
隐藏在暗处的圣音再次响起,比方才更为轻缓,云迟觉得语气有点熟悉。
殷殷期盼的低声询问,就好像——
亲人!
是了,声音像太阳般温暖,又像春风般柔和,让人轻易丢盔弃甲,放弃戒备之心,投入到熟悉的暖意里去。
刹那间,云迟想到了前生的爸爸妈妈,想到了今生的阿妈伍将军和伏狼族的长老们,甚至想到了十一位阿爹。
当她还是个光着屁股满草原跑的小屁孩儿时,曾咬着小虎牙、攥紧肉嘟嘟的小拳头,发誓要找出到底是哪位英勇强健的草原汉子贡献了那关键性的一颗小蝌蚪。
可惜阿爹们都是一群短命鬼,让她永远失去了找寻亲生父亲的机会。
记得十一爹死掉那天,九岁的她哭得那叫一个惨烈,嗓子哑了好几天。
阿妈抱着嘤嘤抽泣的她轻声安慰,“小迟,你听阿妈说啊,阿爹们呢,不是死了,只是变成了天的星星,只要小迟好好修习驭星术,就能把阿爹们拽下来陪小迟玩耍……”
作为一名没有金手指的重生者,瞧见斩杀自己十一位夫君的大祭司,是怎么回复的来着?
好像是呼呼抽了两下鼻涕,瞪着认真执着的圆眼睛,小手捧住阿妈大人美艳不可方物的面庞,软软糯糯的童音铿锵有力。
“阿妈,小迟不伤心,是阿爹们该死,觊觎我伏狼族地位的都该杀!”
放完狠话,又很不争气的开始哭天抢地嗷嗷大叫。
都怪十一爹对她太好!
男人死了便死了,惹得女儿伤心才要命!
打那以后,伏狼族大祭司就成了不近男色的孤家寡人。
阿妈总是用温柔的声音和轻缓的语气,教她做一个狠心的人,尤其是做一个狠心的女人。
说,只有这样,才能守护自己,守护族人。
有其母必有其女,母女二人都喜欢抢其他氏族的贵族公子哥,且都不专情!
不自觉的,她又想到了许许多多事情,连打算百年后欺师灭祖也从脑子里浮过。
说起来,师尊那么凶,要怎么做才能顺心如意的欺师灭祖呢?
会不会造反不成,反被一掌拍死?
这般思索着,好似真有一道冷飕飕的幽蓝掌风扇来,天灵盖都打起了寒颤。
云迟霎时从漫长沉思中回神。
——若她猜测不错,隐藏在暗处的声音主人,读取了她的记忆,并且引导她重现内心真实想法!
圆圆的眸子里蓄积着冰寒彻骨的冷然,释放所有精神力朝黑暗中探去。
还是什么也没看到!
“嘻嘻~”两声轻笑不合时宜传来,接着对方开始自顾自说话,“果然是小迟呢,连喜好也一点没变,甚至和蝼蚁……”
说道此处,声音陡然蜕去悠远空灵,变得冷锐刻薄,“蝼蚁怎么配!小迟,告诉阿姐,蝼蚁哪里好,你为何总是放不下这群蝼蚁?”
闻言,云迟心头爬一丝疑窦。
阿姐?
是阿妈在外的私生女,还是十一位阿爹被抢到伏狼族前留下的子嗣?
不不不,以阿妈和十一位阿爹的血脉天赋,还生不出天赋异禀到脱离陆地生活的海洋主宰。
——以对方释放的恐怖威压来看,就算不是无妄天海的老大,也是老大的亲戚。
呀!云迟脑中精光闪过。
她怎么忘了,除了十一位阿爹,她还有许多野爹,也许是某位能力卓然的野爹的孩子也未可知。
“别拿本神与低贱的蝼蚁相提并论!”刻薄之余,声音遽然变得有些恼怒。
好吧,她信了,这位“阿姐”是真能窥探人心。
闭眼睁眼间,云迟已将脑子里杂七杂八的念头一并甩开,并凝聚精神力放空大脑。
对方能窥探人心,那她便不能再胡思乱想,免得处处受制于人。
此刻开始,她要做一个只有嘴,偶尔带脑子,发挥不稳定的“呆瓜”!
“阿姐!”云迟喊得干脆。
对方要认亲戚,那她一定得成全对方,强者为尊的道理,伏狼族少主三岁便懂了。
“可否让小迟看看你的模样?”
“当然……”许是对方被这声‘阿姐’取悦,声音又变回悠远空灵的神圣之音,依然男女莫辨。
神圣话音刚落,云迟发现她的精神力可以穿透黑暗,看清隐匿其中的东西了。
在她的头顶正方,那是一只无比巨大的眼睛,蓝色的眼瞳,宛如一艘航空母舰,一眼望不到边。
而另一只眼睛,则在八百米开外,同样硕大无比。
镶嵌着眼睛的躯体,静静俯卧在海水中,雪色的裙摆闪烁着莹莹光华,光华散落在海水里宛如清淡的月光,将美人凹凸有致的曲线极致的勾勒出来,轻轻摆动的发丝里透出缕缕金色光点,为绝色的面容渡一层神异的光辉。
好大!
也好美!
云迟咽了咽口水,瞪直了眼。
瞧见呆若木鸡的云迟,美人儿嘴角拉开一个微小的弧度,缓缓笑了。
她动了,随着渡满金斑的乌发轻轻摇曳,海水疯狂涌动起来,剑舟也跟着剧烈摇晃。
咚!云迟摔趴下了。
再抬头,只见缩小版美人儿赤着脚踏波而来,每踏一步,足下便盛开一朵海水挽成的莲花。
曳动的乌发洒下簌簌金斑,落在水莲花,那海水宛如有了生命,一点点凝成实体,最后幻化成一条条海豚游走。
造物主!
云迟呆愣当场。
这个阿姐,她认了!
美人儿走到剑舟方停住,指尖轻轻一勾,将呆愣愣的云迟勾到跟前端详。
“小迟,”空灵的神音再次响彻海底山坳,这一次能明显听出是女声,“可还记得阿姐?”
云迟一个激灵回神,瞅了瞅空降的阿姐。
尖尖的脸,丰腴的唇,丹凤眼,秋波眉,蓝幽幽的瞳仁和金粉乱洒的头发。
好吧,与她没有半分相似。
只能老老实实摇头。
“呵呵~”阿姐扑哧一笑,爱抚的拍了拍云迟的脑袋,“我叫云晚。”
云迟眨巴两下眼,不说话。
主要是实在不知该说点啥,毕竟认亲这种事儿,她也是首次经历。
加她此刻脑袋空空心空空,暂时放弃了思考这项技能,便更不知该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