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钻入五色孔洞,视线便陷入渺无边际的黑暗中。
与此同时,左手蓦然一空,原本牢牢握住她的大手凭空消失了。
“萧关逢……”
唤了两声,既不见回应,也没有回音。
直觉认为他是坠向更深处的黑暗里去了。
于是,云迟念起驭星术咒语,召唤出体内的星凰鸟,载着她飞快下潜。
巨大的星斑凤凰在黑夜里穿行,宛如一颗流星划破暗黑的苍穹。
速度之快,超过音速。
飞着飞着,脑袋突然一阵晕眩,像是被百万吨重锤抡了一锤般,然后便不省人事了。
不知过去多久。
云迟像是做了场噩梦般,一个激灵弹坐起来。
入目所见,一应家具摆设,名贵兽皮躺椅、熊熊燃烧的黄铜火盆、满墙的长弓,无一不熟悉。
不是伏狼族王廷的少主大帐,又是哪里?!
云迟正用手腕内侧敲着胀痛的脑袋,两名身穿兽皮短裙的侍女掀开帐帘,端着脸盆,笑意盈盈走了进来。
“少主,你醒了。”
侍女阿娜放下脸盆,走了过来,作势要扶她起床。
云迟揉了两下太阳穴,感觉脑子里空空的,总觉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她遗忘了。
不行,她得躺下好好想想。
只听“咚”一声,刚刚坐起来的少主又躺回狐毛软毡。
“我还要再睡会儿,你们先出去。”
说着,身子一翻,面部朝里侧卧,闭了眼睛。
阿娜却不纵容她睡懒觉,把她扒回仰卧姿势,然后抓住她的手不断拉扯。
“我的好少主,小祖宗,不能再睡了,姑爷们都等着你一起吃饭呢。”
“是啊少主,吃完饭还要随大祭司去点兵,下午就要出发去征伐守豹族,真的不能再睡了。”
侍女阿妮拧好毛巾也走了过来,绕到床头往推云迟的后背,与阿娜一起叫少主起床。
云迟耳朵微动,一下抓住重点,腾一下坐起来,小脸有些迷茫。
“姑爷?谁的姑爷?”
“嘻嘻~”阿娜扑哧一笑,“少主你糊涂了吧,当然是咱们伏狼族的姑爷。”
云迟愈加疑惑,“我成亲了?”
“少主你可别装了!”阿妮笑道,“你都成九回亲啦,等攻下守豹族王廷部落,说不准就是十回了。”
云迟脑子彻底混乱了。
她的记忆停留在和小石头一起偷跑进凶兽森林,不幸遇到万年蛇群,差点一命呜呼,回来后被阿妈押到祭坛,向无妄天请示过几月成亲。
对成亲、攻打守豹族,没有一点印象。
步入用膳的大毡帐,云迟见到了她的九位夫君。
要怎么形容她的夫君们呢?
丰神俊朗的,贵气卓然的,儒雅斯文的,风度翩翩的,威武强健的……
那真是,应有尽有!
虽然记不得何时娶了这么些夫君,但一顿饭下来,她适应良好,甚至已经决定好让谁先侍寝。
金戈铁马破山河。
一月后,伏狼族勇士在少主云迟率领下,攻破守豹族王廷,守豹族首领俯首称臣。
三日后,伏狼族大军带着数不尽的兵器、兽丹兽皮、牛羊马匹和年轻男女,高哥凯旋。
庆功宴后,酒过三巡。
云迟在几名侍女簇拥下摇摇晃晃回到少主大帐。
少主大帐中,已经有一名男子等候在此。
“都出去。”云迟莞尔一笑,挥手屏退侍女,自己则三步一踉跄走到兽皮椅前,伸手抽走男子手里的羊皮卷。
手一扬,把羊皮卷扔出老远。
“嗝……,起来!”
她打了个酒嗝,迷离着眼命令道,“为本少主宽衣,睡,睡觉。”
岂料男子岿然不动,反而抬起眼来,用一种高高在、看蝼蚁般的眼神审视她,然后慢悠悠开口,“出去!”
语气是那般理所当然,好似他才是少主,而她不过是一介低贱俘虏。
在伏狼族的地盘,胆敢拒绝伏狼族少主。
气焰很嚣张!
云迟有些佩服他无知的勇气,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征服的欲望。
只见她端起一旁的热羊奶,一口灌下,又猛然甩了两下脑袋,感觉脑子清明了些,才低低嗤笑两声。
一双眼睛比草原的星子还亮,带着浓浓的玩味和蔑视。
“敬酒不吃吃罚酒……”她低声道,旋即大喊一声,“来人!”
守夜的几名侍女鱼贯而入,站在一旁听候。
云迟指着仍旧安坐在椅子的男子,“把他给我吊起来,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放下来。”
说完,踩着左摇右晃的步子,走向床榻,“咚”一声栽在榻。
呼呼睡了过去。
这天清晨,云迟正在与星石比划刀枪。
侍女阿娜急匆匆跑来,急切道,“少主,你快去看看吧,萧郎君不行了。”
云迟眉头一皱,“哪个萧郎君?”
“就是前几日少主让吊起来的萧郎君,飞鹰族人本就虚弱,萧郎君被吊起来晒了四五日,又滴水未进,方才我去瞧,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哦,是他啊!”云迟恍然,“他这是想通了?”
“没有。”阿娜否认,“不过萧郎君说有话对少主说,请少主前往一见。”
想到那张一见难忘的脸,云迟把弯刀递给星石,随阿娜往关押俘虏的简陋木棚走去。
云迟登木头搭建的台子,负手站在奄奄一息的男子面前,“你想对我说什么?”
听到声音,男子艰涩的抬起头,因脱水而严重龟裂的嘴唇轻轻蠕动。
“云少主……”
声音无比沙哑,像是破了的灯笼兜不住音,一声呼唤像是耗尽了全部气力,他歇了口气才再次开口,“关逢有错,死不足惜,只恳求云少主,莫,莫要牵连飞鹰族。”
话音刚落,只见他头一垂,再次晕厥过去。
恍惚间,云迟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心跳骤然加快。
原来他叫萧关逢。
可为何,分明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却感觉像是唤过无数遍。
云迟掐住男子下颌,把他的脸抬起来,拂开挡在脸的碎发,认真打量起这张脸。
越打量越觉得熟悉。
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潮水般涌入大脑,由陌生到熟悉。
“少主……”
阿娜瞧自家少主目光逐渐冷锐,有些担忧,却在开口说话时,原本专注审视萧郎君的少主突然腾出手来,一掌击在她的胸口。
云迟看着被她一掌拍成粉末消失于无形的侍女,“噗”一声喷出一口老血。
而后,眼前风物急速扭曲变形,化为炽烈白光。
强烈白光照射下,她不得不眯起眼看东西。
渐渐地,白光里出现一两缕彩色光束,然后彩色光束越来越多,直到蓝天不存、绿野尽消、天地化为虚无,万事万物都变成五色炫光。
眨眼之间,她便骑在星凰鸟背。
在无限广阔的炫彩空间里,漫无目的翱翔。
冰凉绵软的触感从左手传来,消失的人再次出现,云迟连忙将他拉过来,按在星凰鸟坐好。
“萧关逢,醒一醒,萧关逢。”
扶着他的肩摇晃了一阵,又啪啪扇了两个耳刮子,仍不见人转醒。
她终于认清现实。
——瞧他醉生梦死的表情,估计啊,正在梦里一展伟大人生抱负呢!
云迟本想顺其自然,待他自行破开幻境,可惜天不遂人愿。
不多时,闭着眼睛、满脸幸福洋溢、做着白日美梦的某人,嘴角渗出涓涓血丝,且体温越来越低,脸色更是泛着死人的冷白。
这下,云迟急了。
“唉,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云迟念了几句咒语,在两人周围升起一圈星墙护罩,防止从星凰鸟背掉下去,接着抱住他的脑袋往下拽了拽。
额头抵额头。
心念催动下,磅礴精神力强势侵入他的识海,在里面疯狂扫荡,寻找他的神识。
找了许久,终于在一片漆黑中寻找到一坨瑟瑟发抖的金色光团。
长时间浸没在诡异的漆黑中,神识金光十分微弱,宛如一盏摆在风口的桐油灯,指不定什么时候便熄灭了。
云迟控制精神力接近那团金光。
企图用精神力包裹住随时会被漆黑吞噬干净的金色光团,却在接近的瞬间,被拉入另一片陌生的世界。
她落在一处屋外回廊,朝后趔趄半步才稳住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