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无人的荒郊野岭,万籁俱寂。
石跃人甩去剑上的血迹,收剑入鞘。
在他的脚边,两道人影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月光照亮这二人的面容。
一个脸上坑坑洼洼,一个眼睛细长如缝,正是刚刚被吓跑的修仙者二人组。
石跃人十分熟练地将储物戒从二人手指上撸下来,翻了翻里面,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发现江茕星的。
他正欲处理尸体,抬头看了看天:“算了,就晾在这儿吧,他们的人想必很快就知道了,自然会来收尸。”
找到借口理直气壮偷懒的石跃人将储物戒揣进怀里,踏上飞剑,往宁城飞去。
次日清晨。
一辆马车从道路的那头赶了过来。
看见躺在路边的尸体,车夫逐渐放缓车速,冲车厢里说了句什么。
车厢的帘子先是掀起一个角,里面的人看清尸体的模样,惨叫一声:“快,快停车!”
车夫赶紧勒马。
还没停稳,月季姨连滚带爬地从车厢里出来,扑到癞子和眯缝眼的尸体面前,抖着手试了试二人的呼吸。
完了,完了。
她歪坐在地,茫然地看着面前两具尸体,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这可是两位仙人啊!
怎么这么快就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江茕星的小小身影,看似无害的身躯在她的幻想中扭曲膨胀,扩散成巨大的鬼怪般的影子,令人胆战心惊。
惊恐交加的月季姨毫不犹豫地抽出那位大人给她的符纸,撕开。
被撕成两半的符纸散发出淡淡的微光,阴沉柔滑如冷血动物般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何事?”
月季姨结结巴巴地将这两个修仙者追踪目标不成,反而被杀的事情汇报给对方。
汇报结束后,那头却一言不发,让她不由得怀疑是不是符纸出了什么问题。
良久,那位大人才冷声道:“我知道了,此事你不用再管,回去吧。”
本以为会被责难的月季姨怔愣片刻,问:“这二位的尸体”
“我会派人去收拾。”顿了顿,那边又道,“虽然此事没能成功,但你也有苦劳,将我给你的符纸贴到胸口,自有好处。”
月季姨一阵暗喜她一直辛辛苦苦给修仙者做事,为的不就是这些凡人给不了的好处吗?
她不假思索地将符纸贴到自己心口,闭上双眼等待仙人的赏赐。
会是什么?
沉疴尽去?返老还童?还是
巨痛自心口处扩散,月季姨难以置信地低头,想要张嘴,却已经发不出声音。
在一旁等候的车夫眼睁睁看着她被一团巨大的火光包裹,顷刻间烧得尸骨无存,那团足足一人多高的火焰烧完之后凭空消失,连地上的草叶都毫无影响。
车夫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张着嘴,吓得直吸气,裤裆处漫开一摊深色痕迹,良久站不起来。
另一边。
掌心符纸燃尽,坐在阴暗中的男子声音里满是杀意:“我一定要抓到这个丫头生吞活剥,才不算白白葬送那两个徒儿的性命。”
“师父,让我们去吧。”
他的脚边传出一道声音。
“不,”男子捻去掌心的纸灰,“看来这丫头身边有高手,不能轻举妄动,让我想个借刀杀人的主意”
他抵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清晨天刚微亮,宁城的城门外,入城的队伍已经排成长龙。
江茕星混在队伍中,悄悄打量前后左右的陌生人。
这儿没有衣衫褴楼的流民,就算是穷人家,也穿得干净整齐。
等待城门开放的功夫,排队的人正在三三两两聊着天,聊的无非是什么东西价格又涨了、家里的老人孩子如何如何,透着一股子岁月静好的气息。
江茕星暗暗在心底松了口气。
看来这边应该可以买到粮食。
时辰到了,宁城的大门缓缓开启,众人鱼贯而入。
一进城,江茕星直奔粮铺。
“老板,今天米价多少?”
老板正在招呼别的客人,抽空指指门口贴着的价目表,让她自己看。
囊中羞涩的江茕星仰起脖子。
太好了,这里的价格虽然也涨了一些,但还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手里那笔钱足够买上好几车了!
这些粮食想必能让更多的人熬过难关。
老板送走上一个客人,抄着手走出来:“小兄弟要买什么?”
“米、面,能填饱肚子的都行,我要买很多,能便宜一点吗?”江茕星问。
老板迟疑着打量她,不大猜得出这么大个小孩口中的很多能有多少,便问:“你带了多少银子?”
江茕星算了算自己身上的银票,给出一个保守数字:“一千两?”
虽然这点钱换不了几颗灵珠,但在凡人眼里,应该算不少了。
确实不少。
老板听见这话微微变色,左右张望了一下:“你家里人呢?怎么让你一个孩子带着这么多钱?”
“就是我家里人要我来买的。”江茕星眼都不眨地道。
老板直起身,摇摇头:“卖不了这么多。”
“啊?”江茕星没想到有钱还不行,心想可能是这家货不够,退而求其次地道,“那我买个几百两的也行呀。”
大不了多跑两家。
老板仍旧摇头:“卖不了,一个人只能买五升米,多了没有。”
五升?
这也太少了。
她想起那浩浩荡荡的流民大军,这点米带回去,恐怕不仅没法缓解情况,反而会造成流血事件。
没想到做个好事也这么费劲,她茫然地站在粮铺门口,弱小、可怜、无助。
“那你还要吗?”老板问。
江茕星低头算了算。
一家铺子买五升,就算她把全城的粮铺跑完,也买不了多少。
“真不能多买吗?就算价格再高一点也行。”江茕星不甘心地问。
“卖不了,最近西边旱灾,好多地方的粮食都被调过去救济灾民,咱们市面上的粮没多少了。”老板道。
“救济灾民?”江茕星回想起那一眼看不到头尾的流民队伍,眉头拧起。
如果真的有那么多粮食被调到灾区救人,他们又何必举家搬迁,冒着饿死途中的危险奔波呢。
但是这话跟一个粮铺老板说也没用。
她轻叹一声,垂下眼:“谢谢,我再去别处问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