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江茕星起了个大早,向客栈掌柜问明附近的村庄怎么走,自信满满地上路了。
除了石跃人那封信之外,她还特意准备了一些见面礼,希望能给这位未来的老师留个好印象。
郊外都是低矮的平房和农田,一眼可以看出去很远,沿着土路走了两个时辰之后,江茕星隐约看见前方有炊烟袅袅。
应该是到了。
她精神一振,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临近中午,下田干活的农夫陆续从地里出来,三三两两地往家走,阳光照在黝黑的皮肤上,汗珠闪闪发亮。
江茕星加快脚步,上前问道:“请问,周升凡是不是住在这里?”
正拿着布巾擦汗的农夫顿了顿,干脆利落地道:“周升凡?没听说过。”
啊?
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江茕星愣住。
难不成她走错了?可是石大叔说那个村子就在都城的东边呀。
“真的没有吗?他是个修仙者,应该就住这附近才对。”她不甘心地又问了一遍。
如果真的没有,她恐怕就要去别的村子碰碰运气了。
听见她的话,另一个正拿着草帽扇风的农夫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对脖子上挂着布巾的同伴道:“她要找的是周老三。”
“嗐,你要找他啊,早说周老三不就完事了!”那农夫侧过头,打量了江茕星一圈,“你找周老三干什么?是听说他是仙人才来的么?劝你别费工夫了,他呀,早就不是什么仙人了。”
江茕星睁大眼睛:“这话从何说起?”
拿着草帽的农夫将帽子戴回头上,扯了扯正要开口的同伴:“长舌妇才在背后嚼舌根,你要是想去找他就去吧,进了村沿着这条路直走,最后面一户就是周老三家。”
说完正好到村口,他们拐进另外一条路,三五步便没了踪影。
江茕星站在原地,满腹困惑,只得亲自上门一探究竟。
照理说凡人面对修仙者,即便不是战战兢兢,也是恭敬有加,周升凡到底做了什么,让这些寻常农夫提起他时,口吻竟然如此不屑。
她坚信石跃人推荐的修仙者,绝不是什么品行恶劣的人。
正午,烈日当空,一天中最热的时间,各家各户都忙着吃午饭,村里路上几乎看不见人影。
江茕星依照那农夫的指点,一路往前,直到看见尽头的一户人家,逐渐放慢脚步。
这家看起来条件不是太好,她刚刚看见这村里大部分人家房顶都盖着瓦片,而这家的屋顶却还是茅草。
她脑袋上的问号更多了。
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落魄的修仙者,应该也不至于过得比凡人还差才对。
果然自己是走错路了吧?
但来都来了,江茕星还是上前敲了敲门:“您好,请问有人吗?”
“哪位?”门内很快响起一个女声。
“请问周升凡是住在这儿吗?”
门内安静片刻,响起脚步声。
破旧的院门打开,露出一个农妇打扮的女子,虽然面上已有岁月的痕迹,却仍旧可以看出年轻时的美貌。
看见门外是个孤身一人的十岁小孩,妇人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轻蔑或怀疑。她微微一笑,温声道:“他是我夫君,现在还在田里,想必很快就会回来了,你若是找他,不如先进来坐坐?”
江茕星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进入院子,她发现,这户人家比外面看起来还要寒酸。
院子里空荡荡的,不像刚刚路过的别家还养着鸡鸭,院墙看上去摇摇欲坠,唯一一间茅草屋的墙壁斑驳,窗沿坑坑洼洼,到处都写着年久失修四个字。
妇人给她倒了一碗水:“寒舍粗陋,见谅。”
江茕星道谢接过,看了眼手里的碗。
是寻常农户家常用的粗糙陶器,但洗刷得很干净,水也清澈见底,可见这家是个细致人。
她抿了口清凉的水,将碗放到手边木桌上,问道:“你不好奇我是来做什么的吗?”
妇人拿过手边编了一半的竹篮,继续编织:“大概能猜到,小公子既然能叫出我夫君的名字,想必是他以前认识的人,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也是修仙者吧。”
她的态度不卑不亢,不像寻常百姓要么谄媚要么敬畏,倒像是见惯了修仙者似的。
“莫非你也是?”江茕星好奇。
妇人摇摇头:“我不是,只不过以前曾经在一家宗门里做过活,所以见识比旁人略多一些。”
江茕星恍然:“难怪你会嫁给修仙者。”
一提及周升凡,妇人眼底多了几分暖意,正欲开口,门外传来动静。
“吱呀”
院门被人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外,一抬眼就盯住了江茕星。
“夫君!”妇人迎上去,“今日怎么回来得这样晚?”
“没注意耽搁了一会儿。”周升凡淡淡地道。
他随手将自己的农具和草帽交给妻子,转而朝着江茕星走来:“这位是?”
“这位小公子是来找你的,我就请他进来坐了一会儿,你们慢慢聊,我去给你弄吃的。”妇人说着将农具和草帽各自放好,脚步轻盈地往厨房走去。
迎着周升凡的视线,江茕星本能地站起身,略带拘谨地道:“您还记得石跃人吗?是他介绍我来的。”
这个周升凡身量极高,比石跃人还要高一点,哪怕看起来已经四五十岁,身板依旧挺直,可能是因为单眼皮的缘故,看起来很不好惹。
闻言,他略一颔首:“找我什么事?”
江茕星拿出石跃人写的信递给他。
周升凡接过,一目十行地扫完,神情没有丝毫变化,递还给她:“请回吧,我帮不了你。”
没想到会遭到如此迅速而干脆的拒绝,江茕星凝固在原地,半晌才想起来问:“为什么?”
“如你所见,我不过是一个农夫,早就已经不是什么修仙者了,没法教你。”周升凡道。
“可是”江茕星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他一抬手堵了回去。
“吃饭啦。”妇人笑吟吟地端着碗从厨房里出来。
江茕星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碗上,碗里不过几个馒头,再无其他。
周升凡随手拿了两个,重新将草帽戴回头上,拿起农具往外走:“我先回田里了。”
“不歇一会儿吗?”妇人担忧地皱起眉头。
“不了,没时间。”周升凡步子极大,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