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家宴这天来了。
只是今年家宴临时变动,但由于今年镇远将军从边疆大捷回京,家宴就变成了官宴。
云苏本来没打算去,她不喜欢官场虚伪那一套,她总觉得很累。
可是听风和听雨却硬是把她拉起来了,两人很是兴奋,叽叽喳喳地说。
“今年贺小将军回京了呢!公主,这可真是难得啊!”
“是啊是啊,贺小将军回京,正好公主的病也好了,今年能见上一面呢。”
“公主和贺小将军都多少年没见了?”
“整整两年了。自从贺小将军两年前去了边疆,两人就再也没见过面。”
“听说这回贺小将军回京还是挣了功名来的呢,今年边疆大捷,此次回京是封赏的呢!”
“真的?!”
听风和听雨两人兴致勃勃,云苏这才从记忆里拉出贺小将军这一号人物出来。
贺小将军名叫贺霆,是贺家长子。他父亲是赫赫有名的一品镇远将军,母亲是诰命夫人,身世显赫,与云苏是青梅竹马,两人一同长大。
熹贵妃与贺霆母亲是手帕交,十分交好。熹贵妃入宫后郁郁寡欢,皇帝就特许贺霆母亲常常入宫来陪伴熹贵妃。
云苏出生后,贺霆母亲就会带着贺霆进宫,贺霆自小就很喜欢云苏。
小姑娘生得漂亮极了,自小就是讨人欢喜的长相,软软糯糯,尤其身体不好,还格外惹人怜惜。
贺霆每次进宫就来寻云苏玩。
他会从宫外带很多小玩意儿给云苏,逗她开心,哄着她,还说这些都是聘礼,等他长大了,他就要娶云苏。
小时候两人还私定终身,云苏答应他及笈之后就嫁给他,两只小手拉在一起,许诺了一生。
云苏脑子顿时疼痛起来。
贺家全家人两年前跟着贺将军上了前线,两年未曾回来,而过了今日除夕,明年,云苏就要及笄了。
在云苏的记忆里,贺霆对她好像还真有几分情意,出发前,他骑着马,一路奔到皇宫,敲开朝阳宫的大门,大喊着要云苏等他回来娶她。
真挚的心意感天动地,可是云苏看向一旁的周鼎。
少年默默站在一旁,脸色阴郁,几分恍惚出神,失落得压根无法掩饰。
听风和听雨还在说。
“那今年贺夫人回不回来?”
“好像也回来了。”
“我是还听说贺小将军从此以后都不会再去边疆了,日后就在京城了呢。”
“真的?”
“是啊。”
云苏不跟她们搭话,只当做自己没听见。
她朝周鼎伸出手:“周鼎。”
少年握住她的手,一抬头,眼里居然浮现出水光。
云苏愣住了。
“公主……”他声音低低哑哑。
听风和听雨对视一眼。
云苏的头发也梳好了,她偏过头,起身对她们两人说:“你们先去准备一下宫宴要用的东西,这里有周鼎就行。”
“公主,可是周鼎……”听雨想说什么,但是被听风拦住了。
两人行了一礼,退下去。
“你怎么啦?”云苏今日妆容发饰都格外精美娇俏,一是因为日子重大,二是因为她的身体最近实在是很不错,繁琐些的东西都可以尝试了。
她往日冬天总是在床上躺着的,没办法参加家宴,总是父皇从宴会出来,到她的朝阳宫陪她过除夕。
今年着实是难得的,所以听风听雨就都郑重了些。
周鼎告诉自己不要嫉妒。
她这样尊贵的身份,愿意同他这样的卑劣之人有一段情,已经是对他这奴才的抬举了,可不论她对他是怎样的好,她终究是要嫁人的,终究是要给别人当妻子的。
比如说这位贺小将军。
从听风和听雨的话中可以听出来,她与他一定是两小无猜,自从分别,两人相互思念已久。
他算是什么?
他不过是个奴才。
还是个有二心的奴才。
如果元嘉的事被她发现,她会不会从此就不要他了?就抛弃他了?
他低下头。
“公主,奴才还是不去了。”周鼎心里酸酸涩涩,难受得厉害。
“你又胡思乱想什么呀?”云苏叹了一口气,“我答应你,永远怜惜你,好不好?”
周鼎那颗不断往深渊坠落的惴惴的心顿时像是落了地,他心里一颤:“真的?”真的永远怜惜他,永远像现在一般怜惜他吗?
哪怕他做错了事,哪怕她生他气,也会怜惜他吗?
那……现在呢?
“公主……”周鼎在云苏腿边跪下,他捧住她的手,“那您,您现在就怜惜怜惜我,好不好。”
怜惜他,好歹给他一些短暂的温存和幻想。
少年初见那一身桀骜的脊梁弯了,他望着她,渴望她的怜惜,都快要哭了。
云苏没有办法,亲了亲他。
“永远都怜惜你。”
周鼎“呜……”了一声。
这样就够了,这样就足够了。
周鼎不敢再奢求更多,这样的柔情对他来说就足够午夜梦回好几日的了。
云苏看他这样,勾住他的手指:“周鼎,我给你绣个荷包呀,你要不要?”
不要总是这样没有安全感,她是爱他的呀。
云苏只爱他呢。
周鼎怔怔看着她:“真的?”
她竟然愿意绣荷包给他?
这样的东西……这实在……
荷包,在楚国是女子为了向心上人表明心意而赠啊。
他……原来也是配得上“心上人”这三个字的?
周鼎脸颊发烫,手指有点发抖:“奴才……奴才……”他真的配吗?
云苏又亲了他一下。
少女听见少年难耐地喘了一口气,脸上浮上浮上一种欲哭的笑意。
“周鼎,你想不想要的呀?”
她实在太坏了,她又在欺负他。
云苏觉得这次这个小魔气实在太可爱啦。让她忍不住想要逗弄。
周鼎抿唇,害羞却不敢说话。
他一个奴才,实在没有胆子去收主子的贴身物件。
可是……他又好想要。
“你不说,那就算啦?”云苏作势转身要走,果不其然,下一秒,他被少年猛地一下搂住腰身。
他轻轻地、轻轻地小心地与她十指相扣,然后有些不自然地说:“……要……”
“要什么呀?”少年掌心粗粝,云苏与他温热相贴,问他。
周鼎忍住羞耻。
“要荷包。”其实哪里是荷包呢?是他此刻居然在异想天开,想要得到她完完整整的心。
云苏“昂”了一声,周鼎鼓起勇气在她脸颊蹭了蹭。
——好香。
又是那春日的香。
两人紧紧相拥,周鼎心里那块空落落的地方终于被填满。
这一生,就停止在这一刻就好了。
他也想永远,哪怕像是一场荒诞。
——轻袅罗衫拥入,徒惹郎君顾,终生不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