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风雪很大,云苏是自己撑着伞一路往前面跑的。
虽然她头还有些昏昏涨涨,可是欢欣的喜悦和迫不及待叫她已经根本顾不上这些。
她提着裙角往前一直跑,雪很大,地面有些打滑,可是她却跑得很快。
听风和听雨有些担心,一直在后面追。
此时此刻,就连寒风呼啸的声音都让她觉得,漂亮少女穿着火一样鲜亮的衣裙,眸色晶亮,像梅一般在这风雪里怒放一般。
一时不查,突然,她撞进了一个人怀里。
一只宽大火热的掌心扣住她肩膀,云苏一惊,连忙后退。
“苏苏。”贺霆喊了她一声。
她果真来了,分明生了病,却还丢下宫女就冒着风雪往太极殿跑,一点都不顾及自己的身子。不仅如此,她还打扮得这样好看,这样热烈又娇艳的颜色他都好久没有见她穿过了,可是这一切的一切,竟然都是为了那个吴国太子。
她怎么可以这么喜欢他?她与他相识才多久啊?
云苏对他行了一礼:“见过贺小……”她顿了顿,又还是改了口:“贺哥哥好。”
贺霆笑容有些酸涩:“苏苏叫我一声‘贺哥哥’竟然是已经这样生疏了吗?”
云苏有些呐呐的,不知该说什么。
贺霆也看出她为难了,便也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说出了今天到这里等待的原因,他请求道:“苏苏,你陪我走一走,只是走一走,好不好?”
云苏还是犹豫,贺霆便说:“算贺哥哥求你了,过去今天,我就不再打扰你了。”
云苏虽然心里其实实在着急,可是她听见后边半句话,想了想,便又还是同意了。
贺霆带着她往前边走,也是往太极殿的方向。
听风和听雨追上来,瞧见云苏和贺霆和在一起,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对视一眼,却还是没有上前。
“……贺哥哥”云苏开了口,“你想跟我说什么?”
贺霆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有件事,到底还是觉得应当叫你知道。”
云苏轻轻“嗯”了一声。
见她真是心不在焉,贺霆心里觉得越发苦痛,只是在此时,这苦痛又还带上了一丝快意。
——她再在意那个太子又怎么样?总之她早晚是他的。
“苏苏。”贺霆喊她,“你有没有想过……周鼎接近你,会不会是有目的的……”
云苏摇了摇头:“他不会。”
敖宿最爱她,她很清楚的。
不论是江戾还是安森博,哪怕这次的周鼎刚开始可叫她难过啦,可是她知道,周鼎一定最爱她了。
通往太极殿的路上途经御花园,贺鼎这次没再说话,只是带她往一处假山处走。
那边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云苏听不清,只是突然,那边传来一道很大的哭声:“周鼎!”
云苏步子一顿。
“对不起,其实我也喜欢你的,我求求你,你不要真的娶妹妹好不好?”
贺霆把她往前拉了两步,好叫她好好听个清楚。
云苏听出了元嘉的声音,她心里一沉。
“我知道你为了我去接近妹妹你生了我的气,你为了做那个雪雕是不是受了伤,我帮你吹一吹,好不好?你不要生我的气。”
云苏愣愣地想起那天早晨少年满身风雪地把一个算不上漂亮的雪雕捧到她面前,说想要陪着她。
是假的吗?
原来她好心疼好心疼的那一手伤,不是因为他喜欢自己吗?
“周鼎,我再也不要任性了,你不要把我的蜜饯给妹妹,好不好,我知道你那是给我的。”
——可是他说蜜饯是她一个人的。
明明是她的啊。
云苏抽了抽鼻子,觉得有点委屈——可是他说过明明是她的啊,她问过他,他说就是她的啊。
“周鼎,你根本不喜欢她啊,你就是为了我才去接近她的,?是不是”
云苏咬唇,还是不想去相信,周鼎肯定不在这里,否则他怎么会不说话呢?
“公主。”周鼎心里很是不耐烦,被她叫到这里,就是为了听她说这个?
云苏听见了他的声音。
愣住。
——怎么会?
“周鼎,你就说,你是为了我才去接近她的,是不是?”元嘉又问了一遍。
周鼎只觉得可笑。
对,他是为了她去接近他的小姑娘,可是这又怎么样,周鼎爱她,周鼎只爱她啊。
元嘉此刻站在他面前他只觉得无理又让他不耐烦。不及他的宝贝一分一毫,周鼎只会和苏苏白头到老,他想要和她儿孙满堂,他的小公主答应了他会永远怜惜他。
会永远怜惜周鼎,永远爱周鼎。
“是,我是为了你去接近她。”周鼎什么冷冷,“可那又……”
贺鼎踩断了一根树枝。
周鼎的话一顿。
他的心里蓦然一沉,好几日的惶惶不安这一瞬间好似突然一下落到实处,他手指颤了一下,连忙转过假山。
只见穿着红裙的姑娘已经满脸泪水,她咬着唇,一双眸子眼泪盈盈,雪花落在她头上,已经有浅浅一层白,不知已经在这里站了多久。
周鼎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公主,奴才……”
云苏觉得好难过啊,敖宿不爱她了,他真的喜欢别人了。
是啊,她早该猜到了,第一回见面,他好温柔好温柔地给元嘉揉额角呢。
“周鼎……”云苏眼泪不停往下流,“我再也不要怜惜你了。”
她真的真的再也不要怜惜他了……
她转身就跑,脑子里此刻越发昏昏涨涨起来,云苏觉得自己好像踩在云上跑,雪地好滑,她头疼欲裂,恶心感一阵一阵翻涌,她觉得自己好想吐。
旁边好像有什么力道推了她一下,她来不及回神,只听见周鼎好像叫了一声,撕心裂肺:“苏苏——!”
冰冷的水瞬间淹没了她。
——好冷啊。
云苏想。
——好冷啊,周鼎不爱她了。
周鼎,药好苦啊,你是不是,把蜜饯给元嘉啦?我好难过啊,你知不知道?
她甚至已经没有意识挣扎,也没有力气挣扎。
厚重的冬衣拽着她往下,她的腰好像被人搂住了,周鼎的声音破碎:“公主……”
他好像在发抖。
冰天雪地里,红衣的少女紧紧闭着眼睛在他怀里。呼吸一点点没了,周鼎抱着他,他觉得人生第一次觉得这么冷,这么绝望。
十三岁那年,他差点被侵害死在一个老太监房里,可是他没觉得绝望。
大不了一死了之,他不觉得绝望,可是她没了,她是不是没了……
周鼎抱着她拼命往岸上游,他踉踉跄跄死死抱着她往太医院跑。
我没有……我没有喜欢她,我真的没有。
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四处苍茫一片雪皑皑,周鼎怀里这个鲜活娇艳的少女,在这个冬日,变得苍白。
周鼎,她真的不怜惜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