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德侯府,菡萏堂。
这屋子虽然名字雅致,可堂内只有一方小小的菡萏池,花也开得很是寥寥,堂内的摆设也是破旧。
堂前檐下,置着一张躺椅,上面侧卧着一名身段纤细柔怯的美人。
女孩子阖着眸,发髻上一支淡淡盈绿的簪子,衬着她雪肤乌发,显得她越发冰肌玉骨,娇美异常。
云苏穿着浅蓝的长裙,气质有股柔柔的脆弱感,芙蓉面娇俏温软,是那种叫人打眼一瞧便愣怔的美人,而且美人还越瞧越耐瞧。
小姑娘眉尖微微动了动,睁开美目,堂外有一丫鬟匆匆地走进来,对她道:“小姐,大人回来了。”
云苏微微颔首。
她这回的身份是归德侯的嫡长女,身份尊贵,却很是不受父亲宠爱。
她的母亲归德侯夫人与归德侯是媒妁之言,两人之间感情淡淡,而归德侯却有一表妹,是家中庶出,与归德侯青梅竹马,感情甚笃。
归德侯为了家中利益娶了母亲,又抬表妹做了贵妾,很快,母亲早逝,云苏自小就被送到外头的庄子里长大的,甚至未曾见过嫡亲的父亲几面。
母亲在时,曾为自己定下一桩婚事,是与永安侯世子的婚事,可是这些年,她与世子少有见面,倒是自己的庶妹一来二去地与自己未婚夫勾搭上了。
这回父亲突然将自个儿从庄子里唤回来,似乎就是想要说自己与世子的婚事,而具体内容,云苏不用想也明白的。
她不在乎。
总之她是要嫁给阿宿的,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他在何方,但她直觉不是这个永安侯世子。
归德侯终于回来了,她已经回到侯府整整大半日了,可府中不见欢喜,也没有设宴,可见她这次是有多么不受宠了。
“嗯。”女孩子轻轻应了一声,她不慌不忙起身,绝美的容貌神情淡淡,声音温柔,“走吧,去见见父亲。”
美人行走间都有股娇媚的袅袅之态,哪怕是青雾跟了她这么多年,也还是常常被小姐的美貌晃得眩晕。
——而且,小姐似乎近日还又美了几分。
说不上是哪儿美,总之就是越发地勾人心魄,叫人久久无法回神。
云苏不紧不慢往前走。
归德侯虽然明面上占着侯府的名声,可是压根就没有几分实实在在握在手中的实权。
在京城这样处处都是钟鸣鼎食之家的地方,归德侯府无功无过,说不上权势小,却也不叫人重视。
而云苏的未婚夫却是国舅。
永安侯府的嫡长女程之萱在宫中位份高达贵妃之位,当今圣上至今未曾立后,又不爱踏足后宫,程之萱在后宫可谓一手遮天,连带着永安侯被尊称为国公,而永安侯世子程路也被叫上一声国舅。
这样高身份的世家,凭庶妹云婷的庶出身份自然是不可能以嫡妻嫁给程路的,所以归德侯的算盘必然是叫云婷跟着自己嫁去永安侯府,自己这个嫡姐,便应当为她的幸福做好挡箭牌。
云苏计量清楚了,心底微嗤。
——这归德侯也真是够不要脸面的,自己当年就为了纳心爱之人牺牲了自己的母亲,如今又还想要自己为了他心爱之人的孩子牺牲自己。
他莫不是想得太过美好了些?
女孩子低着头,神色不免流露出几分娇憨的不忿。
没有看路,正气着。
突然,小姑娘额角一疼,“啊呀”一声,似乎撞着了人。
对方身形结实修长,身着玄色休闲常服,衣前补子上绣着威严狰狞的麒麟,栩栩如生,一股骇人的成熟气势。
小姑娘被撞得连退三步,步伐都踉跄了。
于是男人伸出一只有力火热的臂膀,瞬间,便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
云苏惊了一下,下意识先后退。
浓烈的荷尔蒙气息让她有些不自在,她没有抬头,只是行礼:“小女对不住大人,望大人不要介意。”
敢穿麒麟服,想必就应当是位朝堂上的大官,叫大人总是没错的。
裴政低头看着有些惊惶的小姑娘,她一双小手绞着帕子,低着头,瞧不清容颜,可是却能瞧见身段起伏有度,已是勾人。
这是归德侯府的小娘子?
男人眸色略略暗了些,淡淡开口:“无妨。”
云苏这才起身,怯怯地抬头,这一抬头,就差点傻了。
男人面容精致俊郎,薄唇紧抿,冷硬的下颚线崩紧,神色冰冷。
——跟……阿宿长得好像……
——可是又好凶的模样。
小姑娘被对方一个眼神吓了一跳,这下都顾不上追究他是不是敖宿了,女孩子行了礼,转身就跑。
她刚才攥着的手帕落了下来,被主人在惊惶之下遗弃了,柔软的巾帕落在他粗粝的掌心。
纯白的布料,绣着玉兰,还散发着姑娘家独有的淡淡清香。
跟在裴政身后侍卫模样的男主“哎”了一声:“陛下……不如,臣替您扔了?”
陛下宫中虽有妃嫔,但李治是清楚的,陛下不喜那些女色,甚至说得上厌恶,宫中的娘娘至今还各个都是完璧之身。
他原本想着陛下这次对这个莽莽壮壮撞上来的小姐没有发怒就已经是相当不可思议,却没想到,男人盯着手里的帕子看了许久,良久后,他居然吐出一句:“不必。”
然后抬腿便走了。
李治: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