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荣的带路下,空宁去了一趟衙门,拿到了衙门开局的证明。
然后便去张荣家里做客。
世道混乱,所以衙门的管理也很是严苛。
像空宁这种外地来客,没有正当理由,是完全不准许在府城中购置房产的。
不过这些限制在张荣的疏通下,不复存在。
但张荣也劝说空宁想留在河间府久待的话,还是得找个正经营生。
因为府城之中实行保举制度,十户一保。如果保长不愿作保,哪怕购了房,也住不长久。
虽然张荣可以出面疏通,保证空宁在城中任何地方购置房产后,都不会有保长刁难。
但空宁若一直没有正经营生,天大的面子,保长也不敢担保的。毕竟空宁若是犯了案,那倒霉的保长也是要拉去连坐的
张荣家里倒是人丁兴旺,浑家虽然不甚美丽,但四肢粗壮、热情好客,也是一个过日子的好女人。
家中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最大的十三岁,最小的五岁,热闹得紧。这三个孩子也是张荣挖空心思想要调回河间府的原因。
虽然跟县太爷一起去山兰县上任,但张荣的身份职务不算重要,血姑对他的控制便不算严重。
他跟大多数山兰县居民一样,只是被混淆了一些认知。逢年过节,还是可以请假回河间府与家人团聚的。
与县太爷和县太爷那个倒霉的小舅子比起来,张荣幸福了太多。
而吃完晚饭后,空宁便被张荣拉着去韶仙河逛了。
因为空宁远来是客,张荣的浑家特地多拿了一两银子给张荣,让他招待好客人。
而夜幕下的韶仙河畔,舞榭歌台、丝竹之声飘扬。
这条横穿河间府而过的大河,由望江河、匀河、金池江三江汇聚而成,江面宽广、浩瀚波涛。
河面上飘荡的那些花船歌舫,热闹繁华。
此地与城中绝大多数的压抑死寂不同,到处都透着热烈狂乱的气息,即便是夜幕下,也依旧灯火通明。
无论是花船画舫上的那些姑娘,还是前来买醉听曲儿、或是入幕享受的客人,全都面色兴奋、举止夸张,丝毫不掩饰自身的情欲,纵情声色。
与城中绝大多数地方的压抑死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张荣乐呵呵的笑道:“怎么样?这地方有趣吧!”
空宁点头笑道:“的确有些意思。”
跟这里的热闹繁华比起来,山兰县的春风楼,的确又土又小、毫无乐趣可言。
只是这里的人们如此狂乱享乐,却也与城中的压抑、混乱的世道有巨大关联。
在这样混乱的世道,有资格纵情声色的有钱人们,自然是狂乱享乐,每个人都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拼命的攫取一切能握住的快乐。
那青楼画舫中的各种表演、节目,也大都刺激而露骨。
台上被众人围观中的妙龄少女们,魅惑而妖娆的舞动着。穿着就算是在青楼中、也称得上是清凉大胆的各类衣裙,不时的因夸张的动作、大胆的袒露,而引来下方的齐声喝彩、大方打赏。
整个韶仙河畔的花船画舫,几乎都笼罩在这样狂热的享乐氛围之中。
那种喧闹刺激的感觉,倒是让空宁想起了前世的夜场。
果然越是压抑绝望的世道,人们便越需要一个压力的排遣所在
第二天清晨,张荣刚出门去衙门点卯没多久,便有人来敲门。
乃是城里的一个牙行伙计,受张荣的嘱托来帮空宁寻房。
“宁爷您好,小人叫李顺儿,是张爷叫我来的,”牙行的伙计满脸笑容、谄媚而热情。
但空宁出于稳妥起见,还是给他丢了个幻术。
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越是混乱蒙昧的世道,这几种职业便越是难缠可恶。
虽然有张荣的名头压着,这牙行伙计照理说不敢乱来,但还是给对方丢了个幻术、以防万一。
很快,在李顺儿的带领下,空宁与采薇穿街过巷,来到城中的一处偏僻所在。
这是一条背街的巷子,巷口外便是韶仙河的支流,河水横断了街道,进出都只有一条道。因此虽在闹市之中,但也算得上偏僻安静。
走在巷子里,李顺儿陪笑道:“衙门有规定,外乡来客都只能买特定区域的那些屋子。这里,已经是小人能找到的、最僻静的地方了。”
“还望宁爷原谅则个”
李顺儿有些紧张。
毕竟空宁要求的,是远离闹市人群,偏僻安静的所在。
可这通明巷不远,便是人来人往的大街,远一点就是香火鼎盛的城隍庙,怎么看也跟偏僻幽静不沾边。
好在走进通明巷后,进出只有一条道的巷子里倒是勉强符合了空宁的要求。
李顺儿拎着一大串钥匙、叮叮当当的从巷子里经过时,两旁的院门全都微微敞开,门后有人无声的窥视着外面经过的人。
空宁与采薇,就这样跟在李顺儿身后、盯着两旁无数打量的视线穿过通明巷。
那些目光不善的视线,让采薇有些害怕,下意识的往空宁身边靠了靠。
而李顺儿,则带着空宁来到巷子中间的一间院子外,用钥匙打开了院门。
带着空宁进了院子后,这李顺儿便连忙把门给反锁了。
且低声叮嘱道:“宁爷,您以后不管出门还是回家,一定要把门给立刻锁上。”
“这附近住的,都是些外乡人,三教九流的啥都有。有些还是武林中人,一言不合就提刀砍人。”
“您初来乍到,尽量不要跟他们打交道。”
李顺儿很贴心的提醒着空宁。
而空宁则望着眼前的这间小院,微微皱眉。
这院子倒算不上杂乱荒凉,上一任住户搬出去应该没多久。院子里的杂草都没长出来。
前院后院、井水灶房,一应俱全。
只是打开其中的一间偏屋后,空宁看到屋子正中央供奉的一座诡异神龛。
神龛上供着的,是一个面目狰狞、全身长满诡异恶痘的诡异神像。
一左一右分别写着“黑煞降世、众生疾苦”,“得入我门、平安”。
看到这诡异的神龛,空宁的眉头微微皱起:“这是何物?”
前一任主人供的邪神?
然而他刚开口,那李顺儿似乎就明白了他的疑虑,慌忙拦住了他、不敢让他多说。
“这是城隍爷!”李顺儿连忙道:“宁爷,这是咱们河间府的城隍爷,每家每户都必须供奉祂老人家。每日早晚需三柱线香供奉,每十日得去城隍庙烧一柱大香。”
“宁爷可莫要忘记,这是咱们河间府乡民都该做的。”
“千万不能不敬!不然城隍老爷会降怒的!”
李顺儿一边说着,一边对空宁使眼色,表现得很是慌张。
似乎生怕空宁当着这诡异的神龛,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