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
南热市
政府军的呼吁虽然没有响彻整座城市,但消息却已经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到了每个角落。
很快就有市民响应呼吁,收拾好大包小包的行李,准备离开南热。
他们想的很简单,反正不论谁输谁赢,最后都清算不到他们头上,现在当然是能离这个是非之地越远越好。
得到消息的部分市民甚至放弃了排队领取平等军发放的物资,横下心要赶在战争爆发前到另一处和平的地带暂且落脚。
只不过他们不傻,他们也知道国际平等联盟不傻。
政府军为什么几天了还没有发动进攻?平等军为什么能不慌不忙地修建防御工事?
那都是因为他们在!
他们走了,后脚政府军的大炮可能就会对南热发起无差别的轰击。
那么平等军可能放他们这层保护伞离开吗?
不少人觉得不可能,他们大胆猜测,自己一出门就会被平等军以各式各样的名义抓起来,扣留在南热市里,继续充当令政府军忌惮不已的筹码。
因此许多人迟迟不敢离开自己的家,都在等待出头鸟探路。
十几分钟后,平等军士兵通过喇叭,在各条街区里对政府军的呼吁做出了回应。
“平等军不会干涉市民的出行自由!”
“市民可以随时离开南热市!平等军将无条件护送大家安全出城!”
“平等军将保证愿意留在城内的市民的物资供应!”
“我们有信心守住南热市,在我们最后一名同志倒下之前,我们不会放弃这里,也不会让任何一名市民受到波及!”
……
平等军不会干涉市民的离开?
这在逻辑上是说得通的,但此举究竟是嘴上说说装样子,还是会落实到每处,大多数人仍不敢确定。
可也足以让一小撮人鼓起勇气尝试了。
有人拖家带口地出了门,向城外走去。
期间平等军的士兵除了上前询问是否需要提供护送,再没有与这些市民产生任何的交集。
当第一个市民顺利走出南热市,朝着政府军驻地走去后,观察着这一切的政府军爆发了欢呼,巴不得想早点离开南热市的其他市民也松了口气,纷纷出门,汇成一股人流,源源不断地离开。
而因诸多原因无法离开南热市的居民、坚守南热的平等军士兵,心头都彷佛被重重地击打了一下。
他们待在家里透过窗户,他们持枪站在街道的两侧,目视着部分市民渐行渐远。
整体上,离开南热市的市民不算多,两三个小时陆续只走了约莫五千人,但他们带来的影响实实在在地打击到了士气。
同志们豁出性命要捍卫他们的权利,他们却在关键的时刻选择远离同志们,这不免会凉了同志们的心。
“哈哈!”平等军第四师的指挥室里,莫来斯了解到市民的离开情况,却是爽朗地大笑起来。
参谋长等人也都全无失落感。
“离开的大部分都是之前的权贵们,他们怕我们进一步清算他们,所以一看有机会就争先恐后地离开了。其他普通市民基本上没有异动,因为他们家底不如权贵殷实,权贵们去别的地方依然能过不错的生活,他们可能连房子都租不起,工作都找不到……”负责统计的军官汇报着情况。
这个结果在莫来斯等人的预料之内。
权贵们自始至终都没想过接受国际平等联盟的新政策,放弃自己的财富,和那些自己曾经看不起的人平起平坐。
他们的离开是必然的。
莫来斯恰恰盼着他们离开,省得他们动摇民心,挤占本就紧缺的物资。
其他无产阶级的市民们,才是真正和国际平等联盟处于同一战线的人,他们的留下既是迫于无奈,也是注定了的。
“不过我觉得,政府军真正忌惮的正是这些权贵,他们离开之后,其他市民的安危应该在他们眼里就不那么重要了。”参谋长的看法很悲观,也很现实,“另外他们也有了正当的名义向我们发起进攻。毕竟对他们而言,他们给过市民们离开的机会,没在此期间离开南热市的,也就怪不得他们了。”
“嗯,所以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政府军就应该会发起进攻。”莫来斯认同参谋长的看法,“不幸中的万幸是,在那之前我们的防御工事基本可以完成。”
“我认为想离开南热市的都会第一时间离开,政府军不会等太久,他们今晚或者明天凌晨就会向我们发动袭击。”步兵团团长有强烈的预感,只要进入必要的阶段,政府军不会浪费一分一毫的时间,将以雷霆万钧之势‘收复’南热,向来泽因挺进。
这点和莫来斯想得一致,他起了身,面向沙盘:“今晚和明日凌晨这段时间里,政府军确实有较大的可能性发动进攻,但他们并不了解我军的布局,不太可能直接全面出击,而是会做一次试探。”
参谋长双臂环胸,站在沙盘的另一面:“估计现在政府军的人正在严密盘问出了南热的权贵,想从他们口中查探到我们的底细。”
“我们的情况政府军都差不多摸清楚了,至于兵力分布,也不是那些权贵能知道的,接下来布置好防线准备应对突袭即可。”莫来斯皱着眉,“当下面临最大的,首要想办法解决的问题是我们的弹药储备并不充足,完全无法和政府军源源不断的补给相抗衡。”
人手不够,可以征兵,征不到兵也可以收缩防线,把政府军拖入巷战中。
没了弹药,就真的没办法了,总不能拿着菜刀棍棒去和装备精良的政府军打。
“这是我最担心的地方,弹药不充足,怎么守呢……”一名团长道。
“政府军那边应当也知道我们的这个短板,等他们把我们消耗得差不多了,哪怕只是来一个团的兵力,我们也招架不住……”
“从明天算起,满打满算还得坚持五天,这五天我们只能精打细算,收着点打。”
听着部下的话,对弹药储备毫无办法的莫来斯轻叹了口气:“正如你们所见,这场战斗我们处于全面的劣势,但我们别无选择。我希望我们五天之后依然能站在这里,和约瑟夫将军他们汇合,痛痛快快地发起反攻。”
——
七月二十一日、清晨
布列西、来泽因、平等大楼、国际平等联盟主席办公室
“主****?”
“嗯?”一晚上都没回过卧室休息的伯因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了轻声呼唤自己的同志。
“南热市那边有情况了。”同志走至坐躺在椅子上休息的伯因身边,“政府军凌晨三点的时候向南热市发动了突袭,幸亏莫来斯将军早有预料,提前布防,加上政府军更多的是在试探,这次的突袭被成功挡下。”
伯因并没有因莫来斯他们阻挡了政府军的此次进攻就露出笑容,他眼里透着忧虑:“约瑟夫将军那边呢?”
“各部正在加紧调动,应当今天就会向普罗市发起进攻。”
“试探过后,政府军肯定会加大进攻力度。莫来斯那边兵力不够,武器弹药也维持不了多久,这仗很不好打……”伯因瞥了眼钟表,看时间差不多了,便不打算再休息,坐起身吃药。
“莫来斯将军昨天发过电报,叫我们不要担心,他们有信心守到二十五号。”
“那样是最好的。”伯因倒着药片,“还有其他什么事要汇报吗?”
“没有了。需要我帮您去准备早饭吗?”
“不用了,没什么胃口。”挨个喝着药片的伯因摆了摆手,发出几声轻咳,“叫医生过来检查一下我的身体吧。”
“是。”
——
七月二十一日、晚
巴什帝国、首都冬堡、和平街
斯图亚特、克拉克二人忙完当天的工作后,在奥斯卡工作的地方汇合。还没等奥斯卡了解清楚情况,两人就将其从工作岗位上掳走,找到了康妮。
向奥斯卡、康妮一并大致解释完昆廷那边的情况,康妮大手一挥,不再在那户人家里受气,跟着几人一同来到了昆廷的酒馆。
这个点酒馆正热闹着,伪装成酒保的同志忙前忙后,见到斯图亚特、克拉克几人有点惊讶:“你们来了啊,是找的老板的吧?”
“啊对,找老板。”站在最前头的斯图亚特点头道。
“老板在隔间里休息,你们过去找他吧。”酒保同志没空接待几人,直接安排他们去见了昆廷。
“好,辛苦你了。”斯图亚特拍了拍酒保同志的肩膀,驾轻就熟地带着三人到了隔间。
隔间里昆廷正翻阅着报纸,看到四人来也不惊讶,慢条斯理道:“下次记得敲门。”
“这不是听酒保同志说就你在这里吗,就着急过来了,下次注意。”斯图亚特招呼几人都坐下,“呼……终于把这五天给熬过去了,咱们现在可以开始商讨计划了吧?”
“不要那么着急,理应明天早上我安排人去叫你们的,你们晚上就提前过来了,有的事情还没准备好,比如说你们的住处。”昆廷收好报纸,看向了第一次来这里的康妮、奥斯卡,“这五天你们那边怎么样?”
“一个字,累。”连奥斯卡都只能如此形容。
康妮跟着快速点头:“其实累对我来说还好,我主要不习惯这么伺候人,被无故训斥还不能还嘴还手。”
昆廷微微点头:“就当是磨练你的心性吧。以后让你不爽,让你感到屈辱的事情还有很多,要学会去忍耐,为大局考虑。”
“嗯。”
“其他的事情,斯图亚特同志、克拉克同志都跟你们说了么?”昆廷问。
“基本上说了。”克拉克道。
“那我就只再简单说一下。”人都提前来了,昆廷就干脆地带动大家进入新的任务中,“后续的十天,是我们第二阶段的锻炼。锻炼的内容是,帮助和平街的移居者们免受巡查队的骚扰。这项任务有以下几点要求,第一,不能暴露我们的身份,第二,不能让移居者受到伤害,第三,不能激化双方的矛盾,第四……”
越往后听,几人的脸色就越难看。
所有条件说完后,基本框住了他们先前萌生的想法。
“这……”斯图亚特这两天辛辛苦苦想出来的办法因涉及到了条件不允许的内容,只得推翻,“这不能那不能的,我们总不可能靠意念去让巡查队的人良心发现,不再没完没了地来这里占便宜吧。”
“不暴露我们的身份可以理解,不让和平街的民众们受到伤害也可以理解,但连巡查队的人都动不得,难不成我们靠平等理念改变他们吗?他们要是真这么容易就被改变,巴什也就不会是现在这幅样子了。而且跟他们散播平等理念,我们不还是会沾染上暴露身份的风险吗?”克拉克也觉得昆廷设立的条件太过苛刻。
“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我们依然不能动巡查队的人。他们一旦在这里受到伤害,敏感的巴什政府会对和平街做出什么,我们完全无法预料。”昆廷回应克拉克的异议,“我希望大家清楚,和平街里的移居者们在这里毫无话语权。这一点克拉克同志你应该感触最深,他们说你是国际平等联盟的人,你就是国际平等联盟的人,说抓你就抓你,说让你死你就得死,这种情况下让他们受到伤害,你们谁能阻止他们的过激反应?”
“那你有什么头绪吗?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在不动手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恢复和平街的安宁?”康妮问。
“我想先听听你们的看法。”昆廷将问题抛回给四人。
奥斯卡依旧是那个积极发表看法的人:“我觉得和平街的人被欺负,就是因为他们是移居者,他们没有话语权,他们的声音不会被人听到。要是我们能想办法帮助和平街的人发出他们的声音,声音大到政府不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那巡查队的人也就不能小看大家,再随随便便欺负他们了。”
“不错。”昆廷罕见地夸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