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罗兰曾经说过: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认识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
“你再不把钱掏出来,我就一刀捅死你!”
“姑娘,生活固然不易,可是没钱就要抢劫吗?你今天抢劫我,我明天再去抢劫别人,后天别人又来抢你?你千万不要走上犯罪的……”
“你跟老娘在这卡bug呢?”
世界上无时无刻不在发生一些奇妙的事,比如小猫嗅了嗅路边的野花;男孩说月色很美,女孩回答风也温柔;外出打工多年的女神突然说想出来喝点酒。
比如,苏念鹤被抢劫的人杀死了。
这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杀死自己的凶器,不是一直抵在腰间的刀,而是自己从小就系在颈间的草绳。
举目无亲,形影相吊,唯有一根草绳陪着他从幼年至少年,最后杀死了他。
自己对草绳的感情可谓……恨之入骨。
粗糙毛躁,时间长了油得发黑,取不下解不开,从小被嘲讽到大,还因为女孩子接受不了而孤寡至今。
如果自己对它没有那么地恨,今天它可能会自行崩断吧?
周围的呼喊声、尖叫声夹杂着隆隆的巨大噪音渐渐远去,意识褪去如雪消雾散,一片黑暗中,苏念鹤听到有一声宏大而庄严的声音:
“想去哪里?”
苏念鹤激动得声音颤抖:
“仙界”
“善!便送你至废土”
“草!”
许多年以后,当一切的战争都尘埃落定,万万神兵树又成了一株柔弱的苗,无精打采的垂在他身旁,苏念鹤再次听到这股声音,他回答的是:
“想去死”
那瞬间,望着渐渐远阔寂寥的蔚蓝天空,他心中想起的是第一次来到这片天地,见到那片碧剑苗时的场景和听到的那句话。
那是一个惠风和畅的下午,明媚的光洒在雪溪之上,闪烁起一堆堆璀璨的光斑,空气中都带着一股子清新的甜味。迷迷糊糊间,他却分外清晰的听到顾芝麻给翘首听课的弟子们说道的那句话:
“真正的强大只有一种,那就是接受所有的苦难之后再自强不息!”
这句话说完,顾芝麻极为风流写意的临溪而立,留给一众弟子一个深邃、孤傲的背影,一时间长空寂寥,仿佛连风声都显得壮阔起来。
绵延的山脉在远处层次鲜明的铺开,直耸入云的山巅白雪皑皑,清澈的阳光下融成小股的水欢快的流淌下来,奔流至山脚,已是一条活泼的小溪了。
小溪旁的众弟子们一个个神色郑重,顾芝麻转过身来,脸上有一抹极为欣慰的笑容,任由这句他昨天苦思冥想又反复修改多次的句子在弟子们心中翻江倒海。
一位弟子欲言又止,顾芝麻换上一个鼓励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
“问出来,对,快问出来”他看起来不动声色,俨然是一副慈祥和蔼的夫子形象,心中却激动起来。
“宗主,请问可有事例呢?比如......”
“比如我!一个农民,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一个历经风霜却不言放弃的人......”
一个个弟子的脸色古怪起来,顾芝麻心中的畅快却如同面前的雪溪一般,一泻千里又连绵不绝,这般机灵的弟子一定要好好培养一下,这一问正中他怀。
紧接着,就马长风同学的提问,顾芝麻老宗主简单的说了亿点点。从阐述农民的重要性开始,中间充分肯定了自己开创宗门的筚路蓝缕,又谦虚的表示自己还有不足,进一步讨论了宗门下一步规划和发展,给弟子们上了一堂生动的《碧剑苗的养护和嫁接专业知识》课。
当苏念鹤看到那片碧剑苗的瞬间,心中对顾芝麻的那句“比如农民”就产生了不容诋毁的巨大认同。
雪溪的两岸,正是一片绿油油的田地,不知名的作物长势喜人,再远处一排排的房屋鳞次栉比,富足的田园风光秀丽之中也有些并不突兀的壮阔。
乍看之下,这种作物像是更为粗壮的玉米植杆,颜色绿的发黑,并无果实须苗,只是原本生长宽大枝叶的位置,却长的是一把把俏丽的短剑!这些剑有些斜指有些低垂,颜色都是碧绿色,阳光下寒芒点点,闪烁着一股令人心折的金属光芒。一阵风拂过,掀起此起彼伏的绿色的浪,白色的点点剑芒点缀在壮阔的绿浪之中,清脆的兵戈碰撞之声远远传递开来。
“农民?这还是废土?就离谱,这冷兵器都给种出来啦?”
所以,一年前,当苏念鹤第一次见到这片剑苗时,脸上的表情古怪却是大过震惊的,虽然他当时并没有脸。
名叫念鹤,可他却成了一只蝉。
一般来说通体雪白的蝉定不是凡种,必是灵气逼人,旁人看来隐有一股大气象。可是顾芝麻回忆起捡到他时的场景,却说他呆头呆脑,甚至一度惊疑他似乎得了一种不常见的,会逐步全身白化的病。
一时间,倒是不确定是不是能直接......吃。
顾芝麻,因苏念鹤一度腹诽他心眼小如芝麻而得名,实际名为知马的老头子,按照他的话说:老夫仅凭一己之力,生生撑起马宗的赫赫威名,影响力辐射整个溪北和溪南部分地区,作为开宗宗主,更是筚路蓝缕,兢兢业业,在生活上和组织上无微不至的关心每一位弟子......
开场总是这几句话,听到这里苏念鹤就不耐其烦的飞走了,严谨的来说,顾芝麻的话也并不是吹嘘,他的确是一宗之主,而这个马宗也确系他一个人开创,并在仙司注册在案,是具有合法性,享有一定义务和权力的宗门。
只是宗门里的弟子全是......马。
他只是养马的弼马温。
当然这个事实总不能当着他的面说,顶多在心中暗自腹诽,毕竟这个说法直接威胁生命。
“芝麻,这个碧剑什么时候成熟?这得要卖多少钱?”
尽管换了一片天地,可似乎无论是哪,六月份的太阳都一样的毒辣,骄阳似火,碧剑苗植杆上一些狭长的叶子都被晒的微卷。
“说了多少次,叫我宗主!或者顾老神仙,夫子都可以,毕竟老夫堂堂一宗之主,更是一位无私的大教育家、大思想家......”
“得了得了,本来天气就热得烦躁,你再叽叽歪歪的我当场跳溪自杀!”
苏念鹤振翅悬空,停在顾知马耳朵斜上方那个位置,浑身散发出一股肉眼可见的乳白色气流。这股子寒气都是因为苏念鹤的一双翅膀正以极快的速度扇动形成,给顾芝麻送去一缕不可多得的清凉。
“话说什么"大教育家"、"大思想家"这些词组你是哪捡来用的?”“什么捡来用,书上就这样写的,文盲,寒蝉族的耻辱!”
顾知马正在用一个大白瓷碗炼水。
一条涓细的水线自小溪里升起,横跨如虹,没入他手中的大白瓷碗里,源源不绝。碗中的水流倒卷,形成一个小漩涡,其中又腾起大片的水雾,被风轻卷却不散去,片片如同轻纱一般覆盖在碧剑苗上空,颇具气势,赏心悦目。
所以这种大白瓷碗又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撒云端。
顾知马对这种质疑他学问的行为十分恼怒。他猛地抬头,看着远方,轻咦一声。不明所以的苏念鹤也紧盯着那个方向,于此同时,手持撒云端的顾知马悄悄屈指一弹,一滴水珠便从水流中分离,朝着苏念鹤激射而去。
空间瞬起涟漪,如同小石投湖,通体雪白的蝉闪现一般出现在顾芝麻的另一只耳朵旁边,这期间,甚至连那水滴都还没有沿着轨迹飞到预定的攻击位置。
最可气的是,苏念鹤头都没有转回来,依旧傻乎乎的朝着那个方向猛瞅,还连忙问道:“发生啥了?有啥情况?”
顾知马心中暗叹一声,伸手一招,赶紧又把水滴吸回来,看似一颗水滴,其中不下百来斤水,要是都泼洒到碧剑苗上,麻烦就更大了。
“芝麻,我跟你说,咋哥俩肝胆相照,你也知道我是寒蝉,一个生来就伟大的种族,飞都之上,不管哪一方势力都该给鄙人几分薄面,要是他们再来,鄙人这次直接出面交涉一下,你说你一个安安心心养马的,怎么就这么命苦,养个马而已,都有人眼红,就你有马,他就没马?”
苏念鹤絮絮叨叨,顾知马一只手紧握拳头,本来使用撒云端炼水就有些吃力,现在更是须发皆张,听着那只臭虫故意把“马”的读音读歪,愤怒到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
问题是,打又打不到,赶也赶不走!人生竟艰难如斯?
“你毕竟有十八个马,如果不行送出去一个也可以,鄙人不才,还是一只小蝉,虽自付在江湖上有几分薄面,可对一些阅历不足,蛮干硬刚的铁头娃,也不好直接就打杀了,如若事不可违,送一个马出去也罢......”
顾知马双眼通红,咆哮道:“滚!”
正在拿着不同的兵器储水的弟子纷纷抬头,看见那只奇贱无比的蝉施施然的飞开,心中也是一阵无奈。
苏念鹤环飞一圈,看着烈日下一众弟子不辞辛苦的储水,不免感叹道:“人生竟艰难如斯?”随即找了一个阴凉处睡觉去了,大有寂寞如雪之感。
冷兵器的种植并不是一个轻松的事情。虽然都是从地里种出来,可是步骤和细节都和种庄稼大不相同。据苏念鹤一年来的了解,哪怕是碧剑这般评不上品级的兵器种植,都繁琐无比。
就炼水来说,就需要把水都汲取起来,再用一定的方法炼化其中的污浊和不适宜碧剑苗吸收的元素属性。百斤水炼之后仅得五十斤不到,炼后的水呈乳白色,才是碧剑苗的灌溉用水。
这仅仅是灌溉而已,还有除虫,松土等等环节都不是普通的庄稼汉能干的。
顾知马的实力可以支撑使用撒云端,一边储水一边炼水,其余化了形的弟子,只能单纯的储水,等待赫赫马宗的唯一管理层顾知马,来进一步炼水。
农民,不管在哪,都是最为伟大的一群人。
爱慕虚荣小毛病和不良爱好如天上繁星的顾知马,在很多个弟子们酣睡的夜里,苏念鹤都能看到他勤勤恳恳的炼水或是干其他农事,作为一宗之主他固然是有缺陷的,可是作为一个农民,无论是谁都不敢说他不称职。
无论如何,他正踏实殷切的照顾着他的庄稼,用尽一切心思壮大他只有十八匹马的宗门。
顾知马最大的愿望就是在有生之年,能栽种培育出一柄属于自己的,有品阶的兵器!
为此他已经奋斗很多年,并打算持续奋斗下去,可是最近情况有些不妙。
有人看上了他的马。
如果是让这群化形成功的小马驹去到另外的家族或是宗门发展,为了如同他儿子般的小马驹们的前途着想,他扭捏一番是会点头的,问题是这人要挑选坐骑,这就让顾知马不得不中断他的伟大愿望,试着拼一下命了。
这也是他最近越来越暴躁的原因。
闭着眼睛休酣的苏念鹤听到蹄声如雷,一只小马驹飞奔过来禀报了什么,原本有说有笑的溪畔,突然沉默了下来。
“人生竟艰难如斯?”
苏念鹤摇了摇并不存在的头,振翅飞了起来。